“我若是你便不会把她放在明面，教人有机可趁害了她。”叶无声偏头看着殷罗道。
殷罗将油纸包的蜜饯果子丢了一颗放在自己的嘴里，酸味儿激得他眉头微皱，他知道穆辞不喜欢吃甜味儿的蜜饯果子反而独独偏爱着酸的，忍着倒牙的感觉，将蜜饯吞下。
又将它好好的收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他才回叶无声的话：“为何？”
叶无声道：“你自己站在别人的刀尖上，他若成了你的软肋，别人奈何不了你，却是能伤害她。你现在还太弱了。”
殷罗单腿微曲，眼眸温润可有清冷的如水如月，他嘴角上扬，并未有半分讥讽道：“叶大人如今为陛下重臣，那你想保护的人可还在？”
叶无声目光猛然变冷，如同一只凶兽盯着殷罗沉沉不语。
殷罗低下头，捂着自己胸口处的蜜饯果子，“当年叶大人以一人之力重振叶家，成为陛下手中一把利刃，你想学我阿爹元裔君能够打压众世家，帮陛下集权，陛下也希望你能成元裔君一样却又不一样的人。叶大人以为你今日的一切，都是因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所得？可若是当年叶大人能少几分隐忍，不将自己的所以感情藏得滴水不漏，她若是明确知晓叶大人的心意，她或许不会死。叶大人有没有想过是你害死了她。”
叶无声握着冷剑的手寸寸收紧，眼前一片鲜红色，那个红衣女子口吐鲜血与他说：
是他亲手害死了她……
叶无声额上青筋暴起，收紧的手骨头挤压发出吱咯吱咯的声响，涌现起的杀意却又在片刻消散，只是黑色眼眸卷起浓雾，眼底仍残留赤红之意。
外面驾车的黑衣男子，默默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这谢小侯爷可真是在他家大人的底线边缘反复纵跃。
殷罗看着叶无声的反应，凉凉一笑，他偏头看向别处。
五岁那年，他舅舅接他去盛京城游玩，他只见过晋成帝一次便继承了谢侯府的侯爵，他还记得叶无声当初亦是冷的如同一把兵器，便是舅舅提起他也是有些带带着隐隐的不喜与忌惮。
出皇城之时，他看见有一女子仿佛天生爱笑在马车里等着叶无声，之后便是听说那个女子似乎与漠北皇室有所关系，在她与叶无声成亲之日，叶无声带着十三府的人将她拿下，后来那女子死了。
殷罗可怜叶无声。
他还记得阿娘与他说过的话，若是当年她也是过于隐忍，畏手畏脚，与他阿爹一样瞻前顾后，他阿爹可就娶不上他阿娘的。
……
停云县老宅。
“这几日吴家太太可有再来府上？”穆辞身上虽然退了热，可神情总是蔫蔫的，连着睁眼都觉得费力气，她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只不过这美人榻从最初窗户边的位置又往边上挪了挪正好避开了风口。
善善坐绣墩上，手里的活计不停：“倒是没听说吴家太太又来，不过是听厨房的小丫头说，又在给二太太炖什么安胎的补药，估摸着是二太太又动了胎气。”
穆辞眼眸睁开一瞬，又缓缓垂下：“动了胎气？”
善善笑笑道：“应是听说了吴家太太来府上的事，怕老太太不留情面，彻底处置了吴家。跟二小姐闹了起来。不过小姐，吴家到底是二太太的娘家人，二小姐若是彻查了账簿的事，不是不给二太太脸面？”
穆辞手中拿着一把团扇，扇把上的流苏绕着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腿上，听得善善的疑惑，她阖动着双唇道：“吴家是二太太的娘家，可二姐姐姓的可还是穆。有吴家还在一日，二太太便会多几次糊涂，想帮着娘家做事。二姐姐这不仅是为了二太太打算，也是为了她自己。她瞧出了老太太已经对二太太与吴家的事生了嫌隙，二太太嫁入穆府便是穆家的儿媳，一而再三用着穆府的钱去给吴家，你当老太太真是在赈灾救济？二姐姐这是势必要赶走吴家，她在二太太那里受些委屈，能换以后更安稳的生活，这可不亏。”
善善细细想了想，理清这里面的东西，吴家是个吸血虫，借着二太太来吸穆家的钱，又害得二小姐不得安生，弄走了吴家，这老太太还会看在二太太给二老爷生儿育女的情分上，不会太过刁难于她。
“只是这二太太怕是会犯了糊涂，应是要为吴家顶撞了老太太，那到时却是不好收场了。”
穆辞轻轻摇着团扇，动了动：“见过了吴家的人，你觉得二太太能与她们有多少情分？二太太之所以会去求情，是因为她觉着她与吴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驱使，可若是连着仅有的利益都没有了，你觉得二太太会因何保下她们？这戏可还没完。”
确实穆柔与穆桑这儿，两人着实是忙得焦头烂额，几日查了下来，又对了从前的账簿，吴家的人可是吞了穆家不少钱财。
可如何处置吴家？
穆柔不由紧了紧眉头，她抬头看着穆桑脸上的擦红虽然盖了胭脂，可两边红晕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瞧着应是昨日二婶婶与穆桑吵了一架。
穆桑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只是埋头记录。
她们这儿情况如何，可是一一都传到了穆老太太的耳朵里。
穆珍替自己母亲拿捏的肩膀，听了刘妈妈的传话，笑了笑道：“母亲让元娘她们去处理这事，可不是去为难了她们？我这二嫂可是一点儿也分不清好坏，二娘这样帮她，却还被挨了一巴掌。”
穆老太太闭着眼睛，嘴角下扬，面色微寒道：“当初若不是为了二兄能坐上这县衙主簿的位置，我又何至于要他娶了这个蠢妇，当年吴家在停云县可也能挺直腰板，可惜吴老太爷死后，他这个儿子可是一点也不争气，好好的家业败的如今，只剩下一张宅子的地契。”
她轻轻拍了拍穆珍的手。
穆珍停下动作，坐在穆老太太边上，又捏起她的手臂来。
穆老太太眉眼缓了缓，睁开浑浊精明的眼睛，对着刘妈妈道了一句：“等二娘回去后，你当着二太太的面将这消肿的药交到二娘手里，若二太太还有话说，便告诉她，她若是要逞威风便让她回家去逞。”
穆珍露出些微幸灾乐祸之色，又道：“说来母亲寿宴前是端阳，我听问哥儿说府上也做了龙舟到时要去江上赛龙舟。那时不如咱们去临江楼将高的一层给包下来，也去凑个热闹如何？”
闻言，穆老太太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可行，算着也没多少日子了。正好元娘她们处理好这手上的事情，也能去松快松快。你说这事若是做的好，元娘可能做得好你宋家的儿媳。”
穆老太太话音刚落，穆珍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她收回给穆老太太捏手的手，她扯着嘴角冷笑一下：“瞧着我大嫂在养胎时，也没少与操心元娘的婚事。母亲不是已经答应我不再为元娘撮合与问哥儿的婚事。”
她顿了顿，面上含着怒气，连着发上的珠钗也跟着颤了颤：“母亲，元娘是你孙女。可我也是你亲生女儿，女儿求你不要再换问哥儿的婚事，他的婚事我自由主张。”
穆老太太哑言作罢。
穆珍出了正堂，步伐贼快，面色沉郁得有些难看，她咬咬牙对着身边的妈妈道：“我还念着她是我大兄的嫡女，她倒是有些不知廉耻应是要攀上我问哥儿。我之前也问过问哥儿，他也只说将她当做妹妹。若不是她苦苦相求大嫂，大嫂那般要脸面的人，怎么会又去母亲哪里再提此事！近日问哥儿如何了？”
她猛地顿住脚步，面容些微狰狞。
扶着穆珍的妈妈回道：“公子这几日都是跟着三老爷与大少爷他们，又听说了赛龙舟的事，便是玩心有些重了，要去玩上一玩。”
若是换在平日，穆珍可是不许的，可现在能让问哥儿少与穆柔接触就少，她闭了闭眼，沉了一口气道：“他想玩便让他去，就说我说的，他是穆府的外孙，他若出面便是不许输，就当我给他放几日假了。”
妈妈点点头应下。
穆珍此刻但仍然觉得心中一口恶气难出，难受得紧，丈夫隐瞒多年的背叛教她恶心至极，她便只有问哥儿一个指望了，问哥儿将来只能贵不可言，她偏头望着三太太的住处，凝了凝眸道：“去找人与二太太说说，说是大小姐要公报私仇想对付她和吴家，想法子让她去大小姐跟前闹上一闹。”
便是第二日正午，二太太挺着个大肚子便去了三房，瞧着这满桌子的账簿，二太太面色铁青，张牙舞爪的就抓了账簿撕扯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瞪着穆柔：“我就说二娘怎么敢跟我顶撞，便就是你故意在这儿挑拨，小小年纪便黑了心肝，也不怕招了报应！你们要看账簿，我便让你们看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