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钩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彼得向前快走了两步，发出一声无力的劝阻声：“嘿！”
“这次我自己干，老兄。”贵钩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两人的距离愈发遥远，然后他打开了耳麦的中微子链接，他知道彼得会接通这次通讯的。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干的，需要我做什么？”彼得在通讯之中问道。
贵钩利回答道：“去找纳莎，在她接入赛博空间时保证她的安全。”
“你有我的保证，老兄。”彼得挂断了电话。
但是贵钩利的通讯却没有中断，而是转给了纳莎，在等待接通的短暂时间之中，他从夹克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电子板。
电子板不大，大概只有他手掌大小，然后他将这片电子板扣在了自己的手腕处，电子板的四角向下弹出四根尖锐的钢针，直接刺入了他的皮肤。
疼痛从手腕处迸发，一直钻进他的脑袋里。
他的眼神涣散了一瞬，然后重新聚焦。
通讯接通了，他忍着剧痛说道：“纳莎，我接入了外皮层系统，连进来帮我操作一下。”
纳莎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这有多疼，不同于虚拟体验机和那些塑料头环的模拟痛觉，这种直接作用于肉体上的疼痛是无法抑制的。
外皮层系统直接连进贵钩利的感觉神经中枢，这可不能像是那些虚拟痛觉一样，将参数改成最低就能解决的。
“我要激活开关了，忍着点。”纳莎冷静的声音从耳麦之中传来。
“等等，呵。”贵钩利勉强笑了笑，坐到了街边的台阶上，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那只接入外皮层链接装置的手肘。
他可不想待会儿因为手臂乱动而导致神经被割断。
“开始吧。”他轻声说道。
纳莎远程激活了系统。
眼睛就像是突然失明了一瞬，在这一刻贵钩利的眼前全部都是一种血红色的洪流，那层猩红的洪流出现了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他的视野重新归于黑暗。
很快，从黑暗深处透出来了一丝光亮，然后明亮的光线从视线边缘渗入他的眼眸。
贵钩利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视网膜之上开始浮现出某些数据，他扭头审视了一番周围。
这是真实的数据，他吸了吸鼻子，看着那个街边的小吃摊，数据从他的眼中流过。
现在他得知了一切，他知道那沾满油腻酱汁的热狗上有多少个褶皱，他知道短暂地从摊主义眼中划过的金额是多少，他甚至知道那位拿着热狗转身离开的顾客佩戴着的手表上有多少粒伪造钻石。
“……喂！喂！你还好吗？嘿！回答我！”纳莎焦急的声音从耳麦之中传来。
贵钩利这才意识到刚才好像不止失明了一瞬，他甚至刚才都没能听到任何声音。
音乐片段、行人的低语、街道清扫机的运作声。
街道的嘈杂声这时才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耳中。
“我很好，可以说是好极了。”虽然他现在浑身酸疼，但是他却从没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这么好过。
他沿着街道向前走去，没有任何一位行人可以碰到他的衣角，他总是可以从拥挤的人群之中找到那一丝小小的空隙。
“你差点吓死我。”他听到纳莎正在通讯的那一头抱怨道，这让他笑了起来。
“嘿，甜心，我没事的，彼得到了你那儿吗？”贵钩利侧身闪过一个小个子扒手的故意冲撞，那个扒手不甘地怒视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寻找着他的下一个目标。
“他还在路上，现在仓库里只有我一个人。”纳莎回答道。
贵钩利点了点头，只用知道这一条信息就可以了，他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那边是一片平平无奇的义体零件市场。
但是他知道，在市场的某一个房间之中，显示屏上正亮着光，显示着所有松原的地下雇佣列表。
走过一个街区，没有理会那些街道旁的店铺，贵钩利直接转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的深处站着一个全身义体化的壮汉，他抱着强壮的双臂，百无聊赖地倚在墙上。
随着贵钩利的接近，他警惕地抬起头，看到贵钩利的一瞬间他就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回响，贵钩利知道那是因为义体太长时间没有维护的缘故。
“嘿！贵钩利！今天又来找活儿干？”
他伸出手来，咧嘴笑道：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
贵钩利在夹克里摸了摸，用大拇指朝着他弹过去了一枚合金硬币。
壮汉接住硬币，侧过身子笑道：“祝你狩猎顺利。”
贵钩利越过壮汉，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小巷的两侧有着一扇扇破旧的门扉，但是贵钩利知道哪些门扉并不像它们表面看上去那么脆弱，每一扇门扉后面都加装着纳米屏障，有的纳米屏障上还通了电，这会让任何一个鲁莽的入侵者都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数着脚步，停在了第十步的位置，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抬头去看那些门扉上的号码，因为他知道那些号码没有任何意义。
这里的每一扇门扉后的服务是轮换的，每一天都不相同，所以查看门牌号无法带来任何帮助。
通常每天凌晨，在雇佣兵的内部网络之中都会发布本日的服务项目。
贵钩利的第十步正好停在一扇门扉前，随后他敲响了门扉。
门扉上的一扇小小中空格子板啪的一声朝着侧面滑开，里面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审视了贵钩利一番，之后格子板再次合上。
紧随其后的是大门的打开。
贵钩利朝着着里面走去。
整个房间都被显示屏覆盖了，上面闪着庞大的数据流，一个坐在凳子上的佝偻身体转了过来，他的上半张脸都被挖空了，神经系统以一种惊悚的方式与硅条相连接，然后硅条连入赛博基座的交互接口，而基座上闪着六颗由机械打造的义眼。
这一切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多眼的昆虫。
为贵钩利打开门的男人默默地坐在了一旁。
“贵钩利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仿佛昆虫一样的男人张开嘴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