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风轻拂花丛,吹来暗香阵阵,昭和宫内,南荣攸半躺在浴池里,后背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她睫毛微颤,吐气如兰,正静静地享受着此时的静谧与安逸。浴池不深却很大,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水面上铺满了今日下新摘的玫瑰花瓣,使得整个室内芳香四溢,只不过经过花瓣的遮挡,水下的风情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朦胧的雾气把南荣攸白皙的肌肤衬的娇嫩欲滴,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让她的脸显得神秘而有距离感,但如果再看鼻子下面那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嘴,这种稍显冷漠的距离感又消减了。
此时站在一旁服侍的侍女碧桃忍不住暗搓搓地想:我家主子的美貌可真真是无人能及呀!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之类的形容也是不够,咱们这位殿下,哪怕是坐在土坡上啃烙饼也是一幅千年一遇,不,万年一遇的绝世美人图……
狗屁永宁王世子绝对绝对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殿下不要,竟然......哎!
“殿下,奴婢给您再添点热水吧?”掌事宫女立夏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打断了碧桃的胡思乱想,只听池子里那玉人清亮地回了一声:“不了,扶我出来吧。”立夏听罢快步走了进来,将主子从水中扶起,碧桃赶忙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澡巾迎上去,将她身体擦干,再从柜子中取出一枚白玉盒,那盒盖尚未打开就已经芳香四溢,里面盛着一种晶莹剔透的膏体,碧桃取出一些,为主子涂抹了全身,稍做按摩后再披上宽大柔软的贡绸睡袍,将公主扶到妆台前,把湿发散下,立夏拿起一块巾布就要为公主擦头发,此时南荣攸却将巾布接了过来,笑笑说道:“我自己来,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罢自己把头歪到一边擦了起来。立夏望了主子一眼,不多言,恭敬地一福身,回了声“是”便带领一众宫女出去了。
出来和上门之后,碧桃将立夏推到旁边,小声问道:“立夏姐,你有没有发现殿下这几日有点不对劲?”立夏听完急忙看看周围,见没人之后松了口气,瞪了她一眼说:“如何不对劲了,管住嘴巴别瞎说!”
“不是啊,姐,殿下自从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刚吩咐咱们出来时,还对着咱笑呢!”碧桃一脸认真,生怕立夏不信。
其实呢,立夏也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公主自那事之后的确性情大变,就算从小陪到大,也竟有些看不懂她了。但立夏毕竟比碧桃年长几岁,知道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不可背后妄议主子,于是低声呵斥:“行了行了,殿下病愈之后性情有所转变也正常,你记住,我们做奴婢的只管把主子伺候好,其他的不要多言!对了,我交代你的可吩咐下去了?”
碧桃点点头,连忙答道:“都交代好了,切不可在殿下面前提永宁王世子和二公主,否则打残了发卖出宫去。”立夏一时无语:“我哪里说后半句了……”碧桃嘿嘿一笑:“这不是让那些小崽子们都警醒点么。”
殿内,南荣攸已经把头发擦到半干,正拿着一把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她虽然胸闷气短,但也觉得很神奇。
前几天她本来要和爸爸提自己和左煜辰结婚的事,都已经到了公司总部大楼底下,话术也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可姓左的一个电话打来又把她给呼走了,说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跟她说,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严肃脸,于是她又调头往目的地赶,一边开车,不祥的预感也一边涌上了心头。
果然,刚一见面那姓左的就提了分手:不想和她结婚了,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不想和她结婚了……
人家另选了结婚对象,这人她也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南荣熙。
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妹妹,一个情妇所生,她一直都没放在眼里的妹妹,居然就这样把她KO了。
南荣攸一时间不知所措,没想到这样狗血的戏码有朝一日竟然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记得当时自己把左煜辰的话消化了很久,反应了半天就问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那人回答的居然出奇的简单:“不爱了。”
然后她自认为当时还是比较潇洒的(其实也是赌气),别的啥也没多说,开着自己的小玛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
往市区开的一路上,南荣攸的脑袋其实都是懵的,她一时之间真的是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被分手,左煜辰和她在大学里就认识了,两人在一起三年,这三年里左煜辰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要星星不给月亮,要背着绝不抱着,简直给她宠成了比公主还幸福的女孩,以至于一毕业她就急匆匆地想到了要和他结婚。
一切都在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可现在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左煜辰什么时候和南荣熙有交集的?还有,什么叫不爱了??
南荣攸这时候才觉得脑袋都快要炸了,耳朵也嗡嗡直响。等到上了高架之后,她终于绷不住了,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眼泪像泉水一样不断冒出来,拿手来回抹也抹不干净,就这样跟个傻子似的,她一边开车一边哭了很久。
当她心绪终于平复了一些之后,才发现自己要下高架的出口已经到了,可是她还没变道,于是她急忙打方向盘变道,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一变道,她的命运也跟着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紧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她感觉自己跟着车一起飞了起来,然后又像坐跳楼机一样急速下降,坠地的那一瞬间也没有很疼,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也许是他被左煜辰伤到麻木,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哎……刚刚被甩就去死,这下她可要出名了……
想到这里,南荣攸自嘲地笑了一声,在这件事上她真的是太瞧不起自己了,明明对那个人还惦记到不行,可分手那天还要装骄傲不屑去质问,更别提挽回了。可若是逼自己马上忘了那人,忘了那段感情,她又是那么抗拒那么无力,连句渣男都骂不出口。
哎……怂,是真的怂……
头发梳着梳着就干了,南荣攸放下梳子,没有熄灯,径直向她的床榻走去。
躺在丝滑柔软的绸缎被褥上,她全身放松,舒适感从头顶一直传递到脚趾,啧啧,不愧是皇家。
说起皇家,南荣攸又陷入了回忆,这才是真正让她觉得神奇的地方。
自那起车祸事故之后,她似乎是穿越到了某个时代,但又像是来到了与之前的世界平行的另一个时空……
不仅仅是镜中自己的脸,就连周围的人和事也都是那么熟悉,就好像一直有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生活一样,这种神奇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记得她意识回归那一天,眼睛还疲惫得睁不开,但耳边的声音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她听到很多人来来回回的走路声,很快但很轻,她似乎还听到了水声,似乎是在洗什么东西,然后毛巾温热的触感传到了她的额头,紧接着她还听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这声音很像她的母亲,只听她用低沉的声音说:“吩咐下去,昭和宫上下不得再提起左煜辰这个人,公主问起也不能说,高氏和南荣熙那对母女若是来了,不必放进来。”接着还有柔美女声毕恭毕敬地答“是。”
南荣攸当时觉得这段话信息量比较大,怎么还公主呢?难道是她在车祸中幸存下来,然后在医院做梦了?可为什么在梦中左煜辰和南荣熙这两个冤家还是阴魂不散?还是说,她根本已经是死了,现在是自己的灵魂在自己给自己加戏?
但这些东西根本容不得她仔细想,迷迷糊糊之中一股困意袭来,手腕也有隐隐的刺痛,伴着这种痛,南荣攸当时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