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犹豫地拉了拉索亚里的桌角,看了看认真享用江雪枫,贴到索亚里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
面色变化很剧烈,虽然有在压抑。
江雪枫没有学过类似的观察技巧,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地享用自己的晚餐。
和现实接轨后的像素食物让江雪枫非常满意,比如本应是原汁原味的牛肉此刻有了一些特意调配好的酱汁,只不过牛排仍然是全熟,少了那么一点感觉。
索亚里的心思现在已经完全不在食物上了。妹妹向他描述的事情剥夺了他一切感官。
疾病,一直缠绕在妹妹身上的疾病,从她口中来说,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
爱丽卡自幼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肺部疾病,经常在某些刺激下止不住的咳嗽,同时没有办法承担剧烈运动。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往往咳嗽到缺氧,只靠着父亲好不容易攒钱买来的药剂才稍稍有所好转。
可惜的是,父亲在那不久之后就失踪在了一次任务之中,也是那段时间里,索亚里和妹妹被赶到了贫民区,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过往的回忆并没有使索亚里有太多动摇,此刻他显然更加关心妹妹的病情。
讨论并没有太过遮掩,江雪枫一边享用着他的那份晚餐,一边在心里做出判断。
痊愈的疾病,还是最难搞的长期疾病。
这种疾病往往是由于先天器官发育出现问题导致的,常规手段很难治愈,当然仅限于科学的世界,刚刚发生的一幕可不见得科学。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牛奶,即使和现实事物接轨,牛奶可能还是能保持原本祛除附加状态的能力,把疾病一同祛除了。
不过也有第二种可能,上面说过,这种久治不愈的疾病可能和器官有关,假如这种器官的病变虚弱被判断为【受伤】,那么在刚才,吃饱以后,血量自动回升,修复伤势,也不是不可能。
江雪枫默不作声,他不知道爱丽卡的疾病是在喝下牛奶后才有所感觉的,不过若是知道的话。
这小丫头也是可以,明知道自己咳嗽还吃胡椒酱,恐怕是强忍着咳嗽的感觉在那里吃吧。
可谓是很有大吃货精神了。
结束了交流,索亚里的面色有些释然,也有些挣扎。
在犹豫了片刻后,他突然站起来,右手食指与中指搭在右肩上,微微向江雪枫弯了下腰。
这里的礼仪吗,江雪枫虽然通晓了这里的语言,但是对于礼仪方面仍然一窍不通。
话说这个姿势你右胳膊不会别扭吗。
江雪枫抬起头,没有再做出其它举动。
“史蒂夫先生,”索亚里缓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子帮助我们,明明先前我还对您有过不尊敬的行为。”
小男孩咽了口口水:“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表达对死亡的敬意,只有它才能终止我对你的忠诚!”
这句话放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里,是一句广为流传,押韵且音节分明的誓言,如果不是直译的话,意思大概和肝脑涂地差不多。
江雪枫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想死的话,也可以不用麻烦别人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默寡言的索亚里觉得今天自己说的话已经够多的了,但是心中还是有止不住的mmp在浮现。
请不要怪罪江雪枫,他是真的没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至少刚听到是这样的,但他也不傻,很快就品出了话里面的意思。
索亚里尴尬地坐下,旁边的妹妹不住地偷偷踩他的脚。
爱丽丝这时候沉默着一言不发,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再把哥哥推到危险的境地里去,就像之前爸爸一样。
爱丽卡小嘴一抽,泪珠子险些在眼眶里面打转。
另一边,江雪枫也没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就收到了一波好感度提醒,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
刚刚这算是效忠吧,自己莫名奇妙的给人一顿晚餐再治个病,要是不提点什么要求,是不是就有点像,怪蜀黍?
我没有什么目的真是抱歉了啊!
此刻的江雪枫更像是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子,略显幼稚的想法却导致了神秘非凡的举动。
至少在两个小孩眼里是这个样子。
江雪枫细想过来,不过是自己的无聊和突如其来的力量导致了这些事情。
别开生面的晚餐啊,而且时间也未免太晚了些,说宵夜可能还比较恰当。
江雪枫慢条斯理地解决了面前的兔肉羹,眼见着面前两人也都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挥手撤去了桌上的杂物。
爱丽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甚至弯腰想要在桌子底下找到餐具存在的痕迹。
索亚里把手搭在桌角,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感觉,毕竟只是空间装备而已,虽然先前从未见过,但明显还不算超过认知范围。
也“只是”空间装备,明明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一件的。
索亚里不由得吐槽了自己一下。
只不过,这个充满着魔法与虚妄幻想的世界,很难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个世界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往往都有一颗比较强健的心脏。
换言之,心大,有啥不懂那也只是自己不懂。
只不过可笑的是,那些没什么见识的普通人甚至贫民都能良好地接受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有些经历过系统学习的魔法师,号称寻求真理的他们,反而会因一些不符合他们总结出来的常理的事情大呼小叫。
正所谓天灵盖上开竖井,脑洞越小水越深呐!
用过晚餐,江雪枫已经没有理由再停留下去了,可是,他的表演欲望还没有得到充分的满足。
因此。
江雪枫无意识地在狭小的屋内走动,隔板后面除了一张小床,还有一个不大的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墙面是用泥巴糊上的,厚重却略显潮湿,一面墙紧挨着小巷的墙壁,却也把砖块的痕迹封死。
现在的江雪枫已经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叫贫穷。
“我从小住在一栋宽敞小别墅里,两层别墅,全景玻璃窗,附带一座花园。”江雪枫靠在墙壁上,指头轻轻从墙上抹下一小块泥土。
炫耀?索亚里否认了这个猜测,不自觉地站起来,继续听着。
“我每天的早餐都是父母精心准备的,偶尔会从外面买来一些,那总会给我带来惊喜。”
“长大一些,我开始步入社会,去学校,和同龄的孩子学习玩耍。”
“我们互相对比着各自的玩具,打量各自的衣服,总是不甘心自己的比别人差。”
“即使有这样的竞争,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我有很多朋友,参与过很多生日宴会,那段回忆也非常美好。”
江雪枫回过头来,深黑的眼眸注视着索亚里和爱丽丝。
借着海晶灯的灯光,两人才发现,面前这个大男孩的瞳孔,是罕见的黑色。
“曾何几时,我一直认为,世界上的人,都应是这样的。”
“但那不可能。”索亚里苦笑着插话。
“没错。”江雪枫继续踱步,“我有一个朋友,他家的别墅比我家的大。”
嗯?什么情况?不应该啊?你这时候不应该举一些不幸的流浪儿之类的例子吗,你总不见得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一方吧?
索亚里和他的妹妹嘴角同时抽了抽,还是耐心地听着。
“玩笑的,不过确实是那次,我真切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家与家之间,是会有差距的。”
江雪枫说完沉默一阵,换了一个话题。
“那个人他很善良,时常去救济穷人。不过一次疏漏,他被人责骂‘上次你给了我吃的,凭什么今天不给?’”
“好无理。”爱丽卡不自觉地插嘴。
意料之内的反应,江雪枫没有回复,自顾自地说道:“一个人的善良没有作用,所有人的善良又不存在,为什么?”
善良?自贫民区长大的索亚里并不觉得自己还心怀多少这种东西,甚至于爱丽卡,对于哥哥沾满鲜血的双手也是司空见惯。
江雪枫背对着两人,安静了片刻,随后说道:“悲伤,愤怒,绝望,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客观存在于,我们的心里。”
“善良,选择了最直白的方式去否认这一切。”
“然后?”索亚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它当然败得一塌糊涂。”
江雪枫目光扫视在两人之间,微微笑道:“因此人们选择把善良留给特定的几个人,几件事。”
“比如爱丽卡,于你。”
男孩心中,有什么在萌动,只是他一言不发,牵着妹妹的手。
江雪枫不再多说些什么,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两人,暗自输下了一串代码。
“晚安吧,我明天再来找你们,不用想太多。”江雪枫推开房门,在灯光的照耀下,笑容是如此纯粹。“有个好梦!”
江雪枫面向着两人,右手按在左胸上,微微鞠躬,行了一个还算标准的贵族礼。
不管它们是否看得懂,还是能感受出这个动作中的优雅与洒脱。
至少很符合江雪枫现在构建的神棍形象。
不然他要是对着两个孩子做了一个抱拳礼“今日与二位相谈甚欢,希望来日江湖上还能再见。”
感觉上就有点不太对了。
他表演的是神棍不是神经病好吗。
右手慢慢伸过头顶,江雪枫的身影消失不见。
同时,江雪枫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一声响指姗姗来迟。
江雪枫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啊,声音延迟了。
小房子里安静片刻。晚风把门重重的合上。
“他和那些传教士不一样。”索亚里摇了摇头,今晚,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哥哥。”爱丽卡忽然指着桌子。
“怎么了?”
爱丽卡的表情很严肃很严肃:“我们的杯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