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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的娘是圣女,在苗寨受万人景仰,就连族长也要对娘毕恭毕敬。也因此,我一出生,便有了超然的地位。在大家眼里,我除了是他们疼爱的小萱儿,更是下一任圣女的不二候选人。

族人们疼我,爱我,他们不惜把他们所能给出的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了我。在所有的孩子中,我总是那么光彩照人。族长伯伯托人从京城给我买来漂亮的头饰,手镯,项链,胭脂水粉。从杭州选来最上等的丝绸为我裁剪缝制衣服。靴子则是猎户们上山打到的最好的兽皮再配以各色宝石,请寨子里最好的工匠为我缝制而成。每一季的水果,他们也总是挑选最好的派人装盘为我送来。

或许天性使然,我自小便能与动物们交流,对每种生灵我都有着莫名的好感。也因此我自小食素,任何肉食还未到我嘴边便能使我头晕目眩,将几日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个精光。所以族长伯伯专门吩咐善厨的大婶为我烹饪各种素食,因为娘对厨艺几乎一窍不通的。

可同时,族人们也是敬我甚至怕我的!在他们眼里,娘和我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他们要高高供奉起来的。任何人只要表现出对我有丝毫亲密的举动,都被视为大不敬,轻则杖责,重则族规处死。

因此,寨子里的孩子们鲜少会有主动来找我玩的。他们总是带着敬畏又羡慕的目光悄悄的看我,有时候也会一起议论些什么。每当我想走过去加入到他们当中,他们便会飞快的跑的远远的。那时的我,很孤单,很失落。我以为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后来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并非如此。原来,他们每个人都被家里人警告过:要保护小圣女,但不能靠近她。小圣女身份高贵,不是你们能亵渎的。小圣女若有要求你们就要替她去办,但不许主动去招惹小圣女,更不许对小圣女开玩笑。否则,每个人都要族规处置。

孩子们虽然小,但都清楚寨子里的族规之严厉。每年,都会有人因违反族规或被杖责,或被处死的。即便自己的家人眼看着亲人受刑也不可以说什么,因为这是族规,是高于一切的。

于是没有孩子敢靠近我了。

而唯一的一个例外,那个大着胆子悄悄找我玩的孩子,也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最终仍逃离不了族规的处置。

依稀还记得我们一起开心玩乐的情形,他咧着大嘴笑着对我说:“紫萱,你长得真好看,我长大了娶你吧!”

小小的我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傻傻的答:“好呀,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玩,不用分开了吧!”

仅仅这样一句玩笑的的话啊,孩子的玩笑,在大人眼里却是不能容忍的。

他被处死了,当着寨子里所有人的面!那天,所有的孩子眼睛里除了惊恐就是害怕,他们用颤抖的声音向自己的父母保证着,保证绝对不会再接近我,绝对不会!

那天,我没有食肉,但依然吐得稀里哗啦。小小的我只知道心里好痛胃里好酸,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也一并吐出来算了。我哭着求族长伯伯,求娘,求施刑的叔叔,求所有的族人饶了我的伙伴,但都无济于事。

我唯一的伙伴没有了,其他的孩子自此也更不敢靠近我了,甚至连悄悄看我也不敢了。

那时的我,哭着问娘:“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啊娘?我想和大家一起玩,我想有朋友。娘,我好孤单,我害怕一个人啊。”

娘摸摸我的头,幽幽的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从一出生就不一样,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而且,萱儿,你没有一个人,你还有娘,娘会陪着你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等你长大,便会懂的!”

“可是,萱儿没有爹吗?娘很忙,都没有时间陪萱儿,萱儿总是一个人。萱儿看别人都有爹,为何我没有呢?爹他去哪里了,他不能来陪着萱儿吗?”

我仰起头,问出了我心中很久的疑问。

娘身形一僵,抱着我的手也不由攥紧。似乎的强忍着什么,眼睛又看向遥远的天空,久久久久没有说话。久到我以为娘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话。

我忍不住摇摇娘,娘反手再次搂住我,让我将头轻靠在她怀里。一滴湿湿的东西打在我脸上,我用手轻轻一摸,抬头望娘,才发现,娘哭了!

我从未见娘哭过,这是第一次。

小小的我有些吓坏了,赶忙手忙脚乱的帮娘抹去脸上的泪水,嘴里连连喊着:

“娘不哭,娘不哭,萱儿会听娘的话,萱儿以后再也不找娘要爹了。萱儿有娘就好了,萱儿以后会乖乖听话,绝不惹娘伤心了!”

“萱儿,你没有错,是娘对不起你!娘生下了你,却让你没有爹爹疼,是娘不好。娘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爹,但娘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你的爹,咱们要不起,娘也不敢要,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也不会来找娘的。娘真的没有办法把你的爹找回来。萱儿,你能原谅娘吗?”娘搂着我,慢慢的说着,泪水不停歇的自她脸上流下。

我只觉得,娘,好可怜!

不由也搂紧了娘,喃喃的说道:“萱儿不要爹了,萱儿再也不要爹了,萱儿有娘就好了,娘不哭,娘不哭好吗?萱儿陪着娘!”

关于爹的问题,自那次后,几百年来我再也没有提起过!一如娘说的,爹不会来找娘的。至少在这几百年里,从未有过!

而我,也知道我与别人的不同又多了一样——永远不会有爹来疼我了!“爹”这个称呼,我怕是永远没有机会用到了。

如今,站在夕瑶仙子的面前,她肯定的告诉我:我的爹,是流云!

那个不要娘的天界将军!那个我甚至从未想过可能是我爹的人!毕竟,娘说过,他跟她结婚,但却从未将将当妻子看过的。

那么,娘是在骗我吗?可是,为何要骗我呢?

若我的爹爹真是流云,娘为何要一个人躲在偏僻而遥远的苗寨呢?

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呢?

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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