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人一同在黄源的街头散步,因为身穿服侍是上一次在鲸海城买的,与黄源这里的不同,便招来好奇的目光。
黄源地处黄河下游,供奉的是黄河龙灵,龙灵庙建在黄河边,不同于鲸海城的海灵庙建在远离海边的山下。
四人沿着平坦大道到了龙灵庙门口。
宋明宽走近龙灵庙门口的守卫,行礼问道:“请问这庙宇建在河边,不怕发大水冲塌吗?”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守卫看了看四人。
“对,游历至此,颇有迷惑。还望兄台解答一番。”宋明宽向守卫行了一个感谢之礼。
“我要换班了,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进庙问其他人吧,今日祭师刚好回来,大家都在。”守卫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时间等着接班的人。
“多谢。”宋明宽再行了一个礼,身后的三人同样低头致意,便随着宋明宽跨进了龙灵庙。
四人走至灵庙大殿,眼前供奉的是化为人形但还有龙形特征的龙灵。
看着来来往往虔诚跪拜的百姓,四人往旁边靠了靠,一位身着黄源当地服侍却头戴祭师发冠披了一件黑色长袍的男子从殿后向四人走了过来。
同样有着祭师身份的宋明宽向前一步与其致礼:“贸然拜访,还请见谅。”
男子回了个礼,四人这才看清来者面貌,“父亲在后殿处理要紧事,走不开,由我招待各位。”
“有劳了。”宋明宽回道,四人跟着男子入了偏殿。
傅千禾默默地打量着前面的男子,她感觉她在哪里见过他,一下想不起来。
岳知阳将傅千禾的神情尽纳入眼底,靠近傅千禾,用手肘戳了戳傅千禾的手臂:“不礼貌。”言外之意:你再看我就生气了。
前面的男子闻声轻微笑了笑,微微低头。
“……”傅千禾收回眼神瞥了一眼岳知阳,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不礼貌。
众人经过一条长廊到了河边凉亭。
男子将众人引至桌边坐下,招手唤来下人:“去沏一壶茶,再拿些吃食过来。”
“是。”
“请问各位如何称呼?”男子问道。
“宋明宽。”
“林羽。”
“岳知阳。”
“傅千禾。”
男子看向傅千禾,笑了笑:“在下言无措。”
......
“言兄,我有一事请教。”宋明宽直奔主题。
“请说。”
宋明宽看了眼黄河河面,又看向言无措:“黄河夏季易发洪水,这里地势低平,已快与河面齐平,将庙宇建在黄河河边,会不会有不妥?”
言无措笑了笑:“宋兄不必担心,祖上将庙宇建在此地定有他的道理,儿时我也曾问过父亲,父亲说这一处虽然靠近河边,但至今从未被洪水侵袭过。”
岳知阳:“如何说?”
言无措神色平淡地看向岳知阳:“洪水每至此地,受龙灵影响,会自动减速,规矩地沿河流往前流去,从未越矩。”
四人面带些许惊讶,这洪水过于乖巧了吧。
傅千禾听着言无措说的话,看向黄河的方向,回过头便看见言无措的眼神从自己身上飘过。
后面整整一个时辰都是宋明宽在同言无措交谈,其他三人坐在一旁倾听。
林羽百无聊赖地吃着食物,听着宋明宽例行公事地发问,悄悄打量言无措,这言公子真是有耐心,现在还没有露出烦躁的神色。
一番交谈下来,宋明宽起身拱手致谢:“多谢言兄知无不言。”
“无事。”言无措同样起身。
作别后,四人出了龙灵庙,没有看到言无措转身飞快地跑向大殿后面的院子。
大约行了一里的脚程,傅千禾听见背后有人喊:“傅小姐等一等!”
四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是言无措,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等到言无措跑近后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枚用心制好的红色芍药干花。
言无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花递到傅千禾面前:“你真不记得了吗?”
“……”傅千禾看着眼前的花,这是……
言无措,无措,措,阿措?
{“你不无聊吗?师傅他们在法坛上讨论了一整天了。”
“不。”
“你第一次来玉虚山,我带你逛逛。”
“不去,等会儿师傅会罚我的。”
“走嘛,我问过师姐了,师傅他们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
“不去。”
“我带你去看我最喜欢的花,这几日开得正好呢!”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你凶什么凶!见你无聊,好心带你转转……”
“我没凶。”
“哎呀,走嘛~”
“烦死了你。”
“……”
......
“你等一下,我有礼物给你。”
“啊?”
“喏,这个给你。”
“谢谢。”
“有缘再见。”
“嗯。”}
“阿措?”傅千禾有一点不确定地问道。
“嗯!”听到阔别已久的友人记起自己,言无措展开笑容。
傅千禾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还在玉虚山,是离开东都前往玉虚山修行的第四年的初夏,作为山上最小也最有天赋的小师妹,本身也带着东都小公主的脾气心性,遇到油盐不进不把她当回事的言无措,就像发现宝一般,那一个月傅千禾天天下了课就围着言无措转,拉着原本乖巧无话的言无措上山打鸟,下水摸鱼。虽然大多时候言无措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玩儿得不亦乐乎,不参与但也没有像刚认识那样冷脸相待,然后等到傅千禾玩儿高兴了,才和她一起回去。
等到言无措随师傅离开的时候,言无措也会对傅千禾笑了,让傅千禾激动了好久。
言无措没来玉虚山的第二年,傅千禾还问过前来会见自家师傅的言无措师傅,但得到的回应是言无措早已不拜在他门下了。
萍水相逢,来去自由,傅千禾自然没有再主动问过。哪怕直到后来傅千禾收到东都传令,拜别师傅回东都前也丝毫没有听到过他师傅说起过关于他的消息。
“这花你还带着。”傅千禾接过干花看了看。
“嗯,我刚刚在想,要是你实在不记得的话就把这花给你看。”言无措在傅千禾自报名讳的时候就认出她了,十年不见,还是能从傅千禾现在的身上找到一些昔日的影子。
“然后我果真没认出你来。”傅千禾笑了笑。
言无措略带腼腆地笑了笑,耳尖有些泛红。
身后的三人看着两个昔日不见的好友相认,各有各的思绪。
岳知阳看见言无措跑过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现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此时傅千禾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很黑了,可是人家并没有打算回头看眼他。
林羽用肩膀碰了碰宋明宽,宋明宽侧头看她,林羽抬起下巴往前指了指,言公子的表情好像她在众多追求者的脸上看到过,不过眼前这个人的表情要更隐晦一些。
宋明宽偷摸地看了眼岳知阳,啧啧啧,一脸媳妇儿被抢了的模样。
言无措告诉傅千禾,离开黄源时他一定要来送她,然后从傅千禾手里拿过干花。
“这花,不是送你的,这个还是我的。”
“……”傅千禾心里生出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谁要了?她不过就是看看,他至于吗?这还是她制作的。
傅千禾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四人离去。
......
回到客栈的时候,一半的太阳已经陷入了河流下面。
荣柯和宋然帮着宋明宽整理摘抄,宋明宽口述,宋然书写。傅千禾拉着林羽回了客房。岳知阳坐在宋明宽一旁喝着茶,这种莫名一冷的感觉怎么又上来了。
众人在黄源停留了七天,第八天清晨,言无措来送行。
傅千禾骑上马:“无措,还是没有想到后来你会当了祭师。”
言无措抬头望着傅千禾:“世事变化,谁又能说得清呢。”
言无措原本有个哥哥,意外坠海,等捞上来的时候只剩了一副外衣包裹着的骨架,远在他地修习的言无措被急忙召回,继承了原本应该是哥哥的职位。
其他七人在不远处等着傅千禾,傅千禾勒住马绳,言无措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递给了傅千禾。
“等你赶到下个地点时,独自打开看看,我想说的话都在这里了。”
傅千禾接过信纸:“好。”
随即驾马追上前面的人,身后传来言无措的声音:“阿禾,你一定要幸福啊!”
傅千禾背对着言无措,抬起右手挥了挥:珍重!
这几日黄源都未曾下过雨,天很蓝,地面的植物更绿了些,言无措跑到城门最高处,静静地望着远去的八人,心里很复杂。
按照既定的路线,下一程八人要去的地方是往西一千里开外的青和,那不是个富饶的地方,比起前一个多月众人所见到过的地方,青和很荒芜,荒芜到什么程度呢,靠近北域,东域和北域也常年干仗,从未涉及这里,然后一直穷到现在,如果不是此行提到这个小城,傅千禾差点忘了青和是她的封地。
一千里的路程,最快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但秉承着游山玩水的原则,宋明宽觉得花个一个月不成问题。
思思和荣柯没有跟去,而是回了东都。
荣柯是岳知阳的侍从,此时正背着一大摞宋明宽灵访的记录本往东都赶。
思思随后,殿下命令她回王府做件事,当然表面上是她和荣柯做个伴,以护好送往灵庙的资料,所以她骑马跟在荣柯背后。
一路上,白天疯狂赶路,夜晚一人轮班值夜。
大概五天,两人回到了东都,思思没有同荣柯去灵庙,约定好七天后两人再启程赶去同傅千禾他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