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城门外二十里处的东郊小院,宋明宽和林羽正坐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驱赶着蚊虫,等着还未到的岳知阳和傅千禾,红红和宋然在旁边给两人扇着扇子。跟随两人的王府侍卫已经在一天前暗自回了王府,现在就他们四人在这里等着。
宋明宽摇着自己的折扇,不是为了驱除热意,纯粹就是为了摆造型。林羽一开始看着,想去抢宋明宽手里的折扇,结果抢了个空,好胜心一上来,林羽朝宋明宽扑了过去。
“你省省吧,你压根打不过我,还想从我手里抢东西,哼!”宋明宽连换好几次拿扇子的手,看着锲而不舍的林羽,忍不住毒舌一番。
“本小姐就不信了!”她还治不了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宋明宽。
又是一阵舞刀弄枪,宋明宽和林羽在院子里较量着。红红和宋然笑看着两人然后自觉退到角落里。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瞧着早已处在婚娶年龄的两人打闹着,却无一点避嫌之意。红红想着,一会儿回府后一定要告知林羽母亲二夫人于颂心这一路上发生的许多有趣之事。
岳知阳和傅千禾是在快到小院时碰见的,傅千禾将护卫们遣回王府,留下的四人放慢马步,去了小院,进门就看见林羽追着宋明宽在院子里跑。
红红和宋然见两人进来,行了礼:“郡主殿下,岳将军。”
正打闹着的两人停了下来,看向门口。
宋明宽随意扒开了林羽,向岳知阳傅千禾两人走去,被林羽抓走了扇子。
“……”宋明宽没理她,任由她拿走扇子。
院里有一张不大的圆形石桌,傅千禾走过去坐下,思思和荣柯将背在身上的包袱取了下来,从里掏出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纸放在桌上,傅千禾伸手推给了对面刚坐下的宋明宽面前,岳知阳亦然。
林羽也走过来坐下,她和宋明宽回来的稍早一些,记录本已经被宋然送回灵庙了,看着眼前两叠纸,林羽感慨:这半个月过的日子真不是日子。
宋明宽随意翻动眼前厚厚的纸,问道:“千禾,你的封地如何?适合养老吗?”
“……”养你大爷的老,傅千禾原本平静的脸闪过了一丝弯曲。
那个封地简直穷死了,要什么没什么,连沙匪都看不上,要不是青和在此次灵访计划里,她是真的没想到划给她的封地居然如此一言难尽。
说好听点,就像一叶孤舟,独自飘荡在荒漠里,无人问津,却还能自给自足也是一个奇迹。
刚到那里的时候傅千禾就在想:这些城中居住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为了进入那个地方,他们一堆人马在外边绕了一天,还差点迷路。后来碰巧遇上回城的百姓,才跟着进去了。
要在这种地方养老,傅千禾绝对要气死,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怎么改善那个地方,万一以后她只剩条命了,还有个地方可以苟活。
四人聊了一会儿,傅千禾同岳知阳有些疲惫,便进里屋歇息了,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八人骑马离开小院,回了东都城内,明日一早得进宫面圣,须在府中好好修整一番。
三王府府外,傅千乐同傅千舒静静站在门口等着傅千禾,看着越来越近的傅千禾,傅千舒迎了上去将傅千禾扶了下来,姐弟阔别三月,皇后准许他出宫一日。
傅千乐和一众低着头的下人站在门口没动,等到傅千禾走近时,从背后拿出一株红色的牡丹支到傅千禾面前并行礼:“以牡丹代芍药恭迎安和郡主归来。”
“……谢了。”傅千禾接过花,随后三人进了王府。
岳知阳是在回家的半路上碰到岳礼夫妻二人的,杨慈许久不见自家儿子,心里难免激动,本说好在门口迎接,等了许久没看见人,就拉着岳礼商量着去城门迎接,刚走不远就遇到了归来的岳知阳。
岳礼欣慰地看着自家晒黑了一点的儿子,不错,晒黑了好看些,才更像在外冲锋陷阵的将士。其实岳知阳回来不足一个月,就又白回来了,恢复了原来的形象,使岳礼看着逐渐白回来的儿子连连叹气。
宋明宽回到灵庙的时候,宋长安还没回来,母亲杨怜亲自做好了一大桌的菜,正在正厅等着宋明宽和宋长安回家,宋长安从皇宫回到灵庙的时候一桌菜刚好热第一遍,宋明宽和宋长安在书房交谈了一番才出来吃饭。
相比起这三人,林羽是默默回到宰相府的,她是府里的次女,虽说受尽宠爱,没有遭受过府里任何一人的白眼,但二夫人于颂心一直要求自己女儿凡事低调,在外林羽不怎么低调,可一旦回到林府,她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林羽不是很明白自己母亲到底怎么想的,可也不敢违抗命令,父亲大哥对她越是表现出宠爱,母亲就越是生气。这一次回都,没人在门口迎接林羽,就是二夫人下的令。
偏厅四人正坐在满满都是菜肴的桌边,等着林羽入席吃饭。
于颂心看着林羽落座,眼神斥责她让他们等这么久。
林羽没说话,默默吃着饭,大哥林寒看着自家瘦了一圈的妹妹,让自己的夫人方氏给其夹了菜,父亲林智没说话,饭桌上谁都没说话,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原本林府也是热热闹闹的,自从九年前林智原配夫人韩诗因病去世,一年后,二夫人于颂心终于正式上位,扬眉吐气。于颂心虽被称为二夫人,地位仅次韩诗,因着韩诗特别爱护林羽,林智对于颂心也算是相敬如宾,府中也仅于颂心一个女主人。
林羽肆意张扬的形象是林寒母亲即宰相夫人韩诗宠出来的,端庄优雅的形象是在于颂心回府后的训斥下形成的。
于颂心在韩诗去世之前一直生活在于府,某种程度上算是林智的外室,并无名分。
说起来也怪异,明明是官家资质数一数二的大小姐,那时候的于颂心偏要在林智这一棵树上吊死,没名没分十几年都毫无怨言。
林羽被生下后便由韩诗亲自抚养、细心教导,倒也没有因为生母而受到冷待,所以林羽才和林寒关系那么好。
晚饭后,林羽一个人走到后花园,爬到假山上,抬头望着夜空,没有受到污染的天空,星星很多,地势再高一点的话,还能看见银河。
......
经过钦天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演算,每隔十年的中元节,正是开展灵祭仪式的最佳时间。
据传往往这个时候灵物出现得最多,不论是正灵还是恶灵,都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里,只为了结心中牵挂。
东域信奉灵学,对灵一直保持最高的尊敬,大祭师宋长安这个时候正在灵庙里忙碌,宋明宽在旁辅助。
祭灵仪式不是为了阻挡这些灵物出现在这个世界,而是为了帮助这些灵物尽快完成夙愿,也能引出那些披着正灵皮祸乱东域的恶灵,恶灵的出现不是为了了结牵挂早日离开,只是为了搅混水,以伤害他人来满足私欲,这一部分恶灵是祭师主要猎杀和镇压的灵物。凡是有异心的灵物散发的灵气都与其他灵物不同,所以好辩认。灵物善于躲藏,占极少数数目的恶灵更甚,因此需要有足够的诱惑他们才会出现,而东都的灵祭仪式最为奢华诱人,是恶灵最垂涎的目标。
......
傅千禾在王府里休整了三天,处理了这三个月积压的一些事物,终于得空出了书房,然后就看着花仆匆匆忙忙在偌大的花园里忙碌采摘花瓣,然后送去蒸香房,送去香粉阁,还趁鲜艳最先送去傅千乐的别院……
傅千禾在府里闲逛着,然后见到一袭雪白的身影在湖边舞剑,湖边的柳条随着风轻轻地摇晃着,光看那身在阳光下特别刺眼的白色,不用猜,绝对是傅千乐。
“长姐!”傅千乐收剑,白色的长袍随着快速行走的人被甩在身后。
好一个踏入凡尘的小仙男啊!傅千禾如是想,在心里暗叹了一下。
嗯?不对?小仙男?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傅千禾对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汇感到略微惊讶,她是不是在书房闷出毛病了。
傅千乐走到傅千禾面前站定,向傅千禾伸出手,眼睛里透露着理所当然的索求。
“……”傅千禾从腰间取下手绢,递给傅千乐,后者没有接。
“长姐帮我。”傅千乐收回手,将脸往傅千禾面前凑了凑。
“......”傅千禾满脸黑线,这是那个驰骋沙场摸爬滚打傅将军、放浪不羁风流倜傥三王府二殿下、她傅千禾的弟弟吗?!
傅千乐在王府一天,傅千禾就要自问一遍,为什么她感觉傅千舒都没他事儿多!
“自己擦!”傅千禾将手绢甩在凑过来的脸上,“你的爱干净是在往变态方向发展吗?”
“喂!”脸突然被打,虽然不会留下印记,但是傅千禾好歹是习武之人,这一手绢打在他这几个月精心护理的脸上也有点痛。
傅千乐极不情愿地将手绢从脸上拿下来亲自擦着刚刚因为练习而布满汗水的脸,然后将沾满汗水的手绢扔给了傅千禾。
“傅千乐!”他以为他的汗是宝啊!傅千禾将扑向自己的手绢拍到地下,然后拍手绢的那只手顺势在傅千乐的衣袖上擦了擦。
“……”傅千乐愣愣地看着衣袖上刚被傅千禾碰了的地方,就像上面有一个特别黑的大手印一样。
“……”傅千禾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迅速在脑海里衡量了一下她与傅千乐的实力,凭借自己是他姐姐这个既定事实,傅千禾站在傅千乐面前没有溜,一脸不怕死地微笑着承受对面逐渐幽怨的眼神。
“呵呵,呵呵呵。”傅千禾有些心虚地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
后来傅千乐被傅千禾并不光明的一掌打进了旁边的小湖里。等到傅千乐从湖里爬上来的时候,傅千禾上前想将问问他还好不,傅千乐看到傅千禾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额,对不起嘛二弟。”傅千禾停下脚步,尴尬地收回本打算安慰的手。
“……”傅千乐避过傅千禾,身姿僵硬地走回了自己的别院,头上还有几片飘落在湖里的树叶,背影过于狼狈。
倒是没有哭,傅千禾庆幸地想。
晚饭时分傅千乐没有吃饭,下人过来向傅千禾禀报说:“奴婢问了侍候二殿下的侍从,侍从说二殿下正在寝房梳洗。”
行吧,这是从她看着傅千乐自湖边离开后第三次听到下人这么说了。
就不怕洗脱两层皮!
傅千禾没有说话,示意下人离开,然后提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