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年初
傅游韩嫣儿因要事回了趟东都,离开前,傅千禾向两人透露了自己倾慕于岳知阳的想法。
“父王母妃,女儿想和你们坦白一下去年和宋明宽的事情。”
“你改变主意了?你同明宽两个……”傅游忽然觉得自己女儿扭扭捏捏地,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宋家那个孩子了吧?
“不是不是,女儿同宋明宽只是朋友,那是个误会,我同宋明宽和林羽从小一起长大……”
“哎呀,有话直说。你就算说你喜欢林家二小姐,你老父亲老母亲也承受得住。”
“嗯,你父王说的没错,千禾,不要怕。”韩嫣儿近来听到的八卦一箩筐,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因此无论哪种可能都吓不到她。
“……”哪儿跟哪儿啊?她父王母妃脑洞开太大了吧。
“你要是喜欢别人,我们给你做主。”傅游很是爽快,就算女儿喜欢平民百姓也无妨,三王府家大业大,还祸祸不起吗?
“我喜欢的其实是岳府少将军岳知阳。”好的,父王要她直说的。
“……”韩嫣儿皱眉,“千禾,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她怎么漏掉了这号人物。
“我只喜欢他一人。”傅千禾预想的情况发生了,父王母妃不同意。
“千禾,你知道的,在这东域,皇室唯一能和将帅门第结亲的只有正皇亲一脉。”傅游皱眉。
“我知道。”傅千禾低下眼睛,看着地面,她怎么又会不知道呢。
“所以,能嫁给岳家那个孩子的只有公主,或者是官家小姐,即使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也可以,唯独皇室旁支不可以。”韩嫣儿慎重的说。
傅千禾没说话,她自然知道这些,有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无非就是怕皇室旁支抓握兵权,威胁正皇亲一脉的统治地位。三王爷傅游同当今皇上傅珉为同一代正皇亲,傅游作为先皇的第二个儿子,本就有极高继承皇位的概率。
从傅珉继位至今十九年,三王爷傅游仍旧是一个极大威胁,即使傅游不理朝政,仍旧有着声望,再加上韩嫣儿才女的声名在外,民间呼声依旧很高。岳家从祖上便在边关驻守,从未有过异心,凭借誓守东域国土的忠心和手握重兵,是东域皇室的左膀右臂。
如今傅游的女儿与岳家的儿子情投意合,无疑是加重了对皇权的挑战,若两人结亲,便是将正皇亲一脉的左右手移植到了三王爷傅游这一脉上。不说三王爷有无篡位心思,岳礼哪怕对现皇室仍旧忠心耿耿,也避免不了猜疑和打压,甚至是对岳家清誉的损害,对岳家来说结亲百害无一利。
“千禾,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岳知阳吗?如果只是才开始喜欢,趁早放下还来得及。”
“母妃,我知道了。我先退下了。”傅千禾行礼。
“去吧。”韩嫣儿看着弯腰的傅千禾,思绪万千。
看着傅千禾离开,夫妻俩叹了口气,希望长痛不如短痛。
岳知阳在岳礼和杨慈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此时正走在大街上,他想去看看傅千禾,他想告诉她他不会放弃的,他想告诉她哪怕是不结亲也不会放手。走着走着,应该是走了神,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岳知阳完全没听到,直到马儿猛地停在他身边,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尤金从马上跳下来,牵住马,看向岳知阳。
“师傅……”岳知阳心情低落,连行礼也忘了,就那么愣怔地看着旁边还冒着热气的马儿。
“哟,这是为情所困了吗?”尤金笑着。
岳知阳没说话,礼貌地笑了笑。
“走,请师傅吃饭,师傅给你开导开导。”尤金牵住马就往旁边一家客栈走去,岳知阳跟了上去。
尤金将马拴在客栈一边的柱子上,拉着愣神的岳知阳进了客栈坐下,点了一桌子东域美食。
“说吧,发生什么了?”尤金看着眼前过完年已经二十五岁的男子,一脸准备好开导人的表情。
“师傅,你说,相爱敌不过世俗怎么办?”岳知阳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看向尤金。
“……”尤金陷入沉默,相爱敌不过世俗……这个话题感觉好久远,也好熟悉。
一大桌子的菜逐渐上齐,店小二端来了赠送的一壶佳酿,轻轻放在桌上:“客官慢用。”
“有那么难吗?”尤金终于开口。
“很难。”难到自动放弃身份成为平民百姓也不可能,而他也不能放弃这个身份。
“……”
又是一阵沉默。
尤金看着桌上的酒,将两个杯子拿过来一一倒上,一杯放在了岳知阳面前:“来,陪师傅喝一杯,说不定喝着喝着就有解决办法了呢?”
岳知阳看着眼前倒好的酒,笑了笑。
“是啊,说不定呢。来,喝!”岳知阳一仰而尽。
看着岳知阳一杯下肚,尤金笑了笑,也一仰而尽。
年轻的时候总是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怀着最大的善意,期待拥有一个念想中最好的结局。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酒倒是喝完一壶又一壶,不常喝酒的岳知阳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荣柯赶来付了账,才被抬回岳府。荣柯架着岳知阳问尤金需不需要帮忙,尤金摇了摇还有些理智的头。
尤金在桌子面前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客栈外走去,抬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凭借还有一丝清楚的脑子,尤金飞上了附近最高的房顶,找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头赏星星,埋藏多年的记忆控制不住地开始浮现在眼前,此时还是二月份,夜晚的风很凉,吹得人眼泪止不住。
后来,东都城内流传出各种版本的鬼故事,流传最广的是:每到夜晚天黑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人放声大哭的声音,伴随着哭声的还有散发着幽怨的歌声,因此家里的大人告诫自家孩子天黑了不准出门,外面有美女妖怪会张着血盆大口吃小孩子。
不过这些尤金都不曾有机会知道,她若是知道她堂堂一个西域极富盛名的公主在东域留下的最深印象居然是各种脑洞大开的鬼故事,可能要气上好几年即使路过东都也绝不踏入东都。
傅千禾同岳知阳再次见面是在三月底的一个夜晚傅千禾带领亲侍抓住夜闯王府的黑衣人的时候,此时岳知阳刚换下将军的服侍,正从东都城门口往岳府走去,然后撞见一群人将三个黑衣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场面。
“对不起,我走错了。”岳知阳自觉后退出小巷,他真的只是想走个小路回家而已。
“回来!”傅千禾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好的。”岳知阳停下后退的脚步,慢吞吞走到傅千禾面前。
“你躲什么?”
“为了不妨碍郡主殿下办事。”这借口想得真好。
“我看你就是分明就是为了避开我。”傅千禾挥手示意亲侍将黑衣人带回王府,等会儿她要好好审问。
“我没有。”这能承认吗?承认了不就显得他一个大男人比她还怂嘛!
“你就算不承认你也比我怂。”
“……”岳知阳震惊地看着傅千禾,他刚刚难道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你没有说,我看出来的,……一如初见的时候你猜中我心思一样。”傅千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知阳脸色变幻。
“……”岳知阳笑,好的,他相信了她的话了。
“信了就好。跟我来,有事和你说。”傅千禾转身,往别处走去。
“哦。”岳知阳现在脸上真的没有任何表情了。
茶馆二楼靠窗位置
“岳将军已经同你说了吧?”
“嗯,父亲和我说了。”
“我父王也是。”
“怎么办?”岳知阳看着对面的女子。
“不知道,我现在不太想看着你以后身边儿孙满堂,却跟我没关系。”傅千禾握住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你别哭。”岳知阳看着眼前表情有一点崩裂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傅千禾就是要哭了。
“怎么办?”傅千禾没理岳知阳,继续讨论着这个话题。
“你不要哭好不好?好难看啊。”
“我没哭。”傅千禾抬头,试图将快要出眼眶的眼泪倒回去。
“嗯。”
“你说,要是我假死还有机会吗?”傅千禾觉得这个异想天开的脑洞似乎有一点可行性。
“没有。”岳知阳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傅千禾。
“这么惨?”
“对,我假死也没机会。”
“那我们一起假死呢?”傅千禾期待地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男子。
“想什么呢你!”岳知阳伸出手敲了一下坐在对面的傅千禾的头顶。
“痛~”傅千禾拍开岳知阳的手。
“……”他明明只是轻轻敲了一下,不过还是伸手到眼前女子脑袋上轻轻按揉着。
“我之前还盼着将来不久我们的孩子打酱油呢,哪怕机会很渺茫。”
“总比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要强一些。”岳知阳顺着傅千禾的话接了下去。
“这么说来,感觉还有点希望。”傅千禾苦笑。
“不要太抱有希望。”
“我知道。”
……
傅千禾回到王府,思思跟在后面,终于没忍住,说道:“殿下,想哭就直接哭出来吧,忍着不好。”
“我没哭!”声音有些哭腔,但女子脸上没有一点泪水划过的痕迹。
思思心想:殿下你是没哭,你是快哭了。
三个黑衣人被分开关在王府地牢,分别审问了三次,可能是因为审问得不久,黑衣人毫无妥协的趋势,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傅千禾并没打算一直和他们耗时间,多耗一会儿,她死的几率就越大。傅千禾命人将三个黑衣人衣服扒光,头发剃光,分开关进了更深一层也更潮湿的没有一点光亮的地牢,丝毫不顾三个人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求饶声。
“先关个两天再说。不用给饭,也不要去巡逻。”傅千禾命令看守地牢的下人,便出了地牢。
傅千禾这次是正大光明拿着证物去找宋明宽的,因岳知阳狂揍他留下的阴影,后者没多问,老老实实地催动折扇燃烧三撮头发。
“同上次你说给我的头发来自同一个位置。”皇宫以西。
“明白了。”傅千禾迅速离去,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