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尤金现在已经不强求去找到一点关于以前的记忆了,她从东域到西域,甚至到北域和南域,也没有问到过一点关于尤金这个人名的事,西域人更是对此闭口不提。
当她旁敲侧击了半天,才从在西域经商的东域人嘴里得到“长公主尤金通敌叛国”九个字,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似乎这个人对于西域来说是一个不能言说也禁止谈论的过去。
尤金放弃了追查过往的决定,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项链的主人,可脑海里有一个地方一直在提醒她,你就是尤金。
尤金一直觉得自己内心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走遍千川万河。这三年来,在寻找自己的过去的同时,也在尽情享受这些,除了偶尔感觉到自己心里缺了很大一块,那个地方好像少了很多人,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她除了尤金这个人名,对自己一无所知,从沙漠走到海边,从海边进入深山,也开始不再去执着那些埋葬在过去的故事,既然尤金这个名字对她这么重要,那么,她就是尤金了。
尤金走到东域水平城附近的时候,她没有进城,只是路过,她看到了两座坟墓,一座修葺得很华丽,旁边那一座却很简陋,连墓碑都只是一块刻着“无名氏”的木头,尤金将手里的花放在了这两个坟墓中间的空地上,她只采了一株,就放中间吧。
尤金放好花退回坟墓前的空地上,往右边的坟墓看了看,墓碑上写着:傅氏长女安和郡主东域烈将岳知阳之妻傅千禾之墓。
墓碑上还刻画着满满的小字书写坟墓里沉睡女子的一生。
这是一个多优秀的女子啊,这是尤金看完那满满一墓碑的文字后的想法。而当看到岳知阳三字时候尤金内心有一瞬间停滞,仿佛过去认识这个人,却也没有太在意。
向两个坟墓各拜了拜,尤金回身上马离开。
尤金觉得自己不喜欢水平城这个地方,她觉得心有点痛。
尤金一路西行,站在一片荒漠面前,她觉得心里的那种痛又出来了,止住了想走进去看看的想法。
尤金在洛安住客栈的时候碰巧认识了一个拿着木盒的男子。
“傅……”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尤金。
“嗯?你是?”尤金看向陌生男子,虽然没听清男子说什么,但男子直盯着她,她也不好装作看不见。
宋明宽看着尤金疑惑的表情,想到了什么,便止住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店里没有位置了。”
“可以,你随意。”正在桌前喝茶的尤金点了点头。
“在下宋明宽,从东都来,敢问姑娘名讳?”
“尤金。”
“尤金…..”宋明宽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名字不是……
“长安……”尤金看着精美的木制盒外面刻画着宋长安三个字,不自觉地回想到了三年前救过她的师徒二人。
“你认识家父?”男子双手捧着盒子,坐到尤金对面,看向尤金。
“不不不,我只是想到了曾经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叫做这个名字。”尤金歉意一笑,才反应过来那个盒子是什么,刚刚直呼别人父亲的名字,让尤金感到很是抱歉,幸好对面的男子没有计较。
“哦?可以告诉我吗?”宋明宽将盒子轻轻放在一旁,抽出自己的折扇,打开。
“我是被她们救了,悉心照顾了我很久。”尤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对面前的男子没有防范之心,就说了出来。
“这样啊。”宋明宽轻轻地挥舞着扇子。
看着宋明宽手里的折扇,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宋明宽看着尤金的表情,将折扇递了过来,尤金小心地拿在手里看着。
“你来到洛安是为了?”尤金问。
“家父生前特意嘱咐我,将他送到这里,他说……这里有重要的人。”宋明宽若有所思地看着尤金。
“嗯。”尤金脸朝向别处,喝了口茶。
……
“尤…金…姐姐?”
尤金听到有人在客栈门口喊自己,便看过去,是熟悉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抬手挥了挥:“长安!”
坐在对面的宋明宽原本盯着尤金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尤金一句长安,也往门口看过去。
“师傅,尤金姐姐在那边,我们去那边吧。”长安指向尤金。
“好。”常大夫顺着自家徒儿看过去。
长安扶着常大夫往尤金和宋明宽这边来,宋明宽起身坐到了另一边拱手行礼:“在下宋明宽。”
“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尤金解释道,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吧,虽然才认识不到片刻。
“你好。”常大夫点头致礼,长安行礼。随后两人坐下。
“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机会再见面。”尤金说道。
“是啊,又过去三年了呢。”长安回答。
常大夫看到摆在宋明宽面前的盒子,隐约见到盒子上面有长安两个字,发出疑问:“这是?”
“家父的骨灰盒。”宋明宽小声说道。
“抱歉。”常大夫致歉。
“无事。”
宋明宽想到了什么,看向常大夫师徒二人:“请问你们是这里的人吗?”
“我是。”常大夫回答道。
宋明宽看了一眼尤金,再看向常大夫:“请问您知道洛安常宅怎么走吗?”
“你问这个地方干什么?”常大夫疑惑。
“实不相瞒,此次我送家父回来,家父的遗愿便是要我务必将他送到常宅,他说他生在常宅,死后也要护着洛安。”宋长安作为东都大祭师,死后灵魂有镇灵作用,宋明宽知晓父亲这个遗愿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父亲每一年都会不远千里去一次洛安的原因,即使远在东都,他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洛安。
“师傅,这……”长安看向常大夫。
常大夫的话语有些颤抖:“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家父姓宋名长安。”宋明宽觉得对面的妇人应该知道常宅在哪里,便如实相告。
啪!常大夫手里的茶杯直愣愣掉落在了地上,茶杯转了好几圈后正正地立在地上,没有碎。
{男子:“常安,你可愿意等我?”
女子:“不去不行吗?”
“对不起。”男子转身而去。
“宋云洛!”女子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气急攻心地倒了下去,男子没有回头仍往前走。
......
“云洛,常安她已经没了。”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找她。”
......
“父亲,我要改名……”少年直愣愣地跪在灵像前。
“放肆!作为祭师,岂能随意改名讳!”
“从此不再有宋云洛,只有宋长安!”
“你!……唉,罢了。”}
“……常安是我表姐,自小因灵物纠缠体弱多病,后来身体状况在你父亲的照理下逐渐转好,两人也心悦彼此,后来你父亲因东都加急传召,离开洛安后的第二天,常安便去世了。”
“我明白了,多谢。”宋明宽低头看着面前的骨灰盒子,他终于知道父亲有时望向西边展现出来的悲伤是为什么了。
四人去了早已落败的常宅。宋明宽将宋长安的骨灰盒埋葬在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的常安的坟墓旁边,也派人将此地重新修葺了一番。
尤金默默地听着这些别人的故事,心里一股莫名的悲伤,仿佛曾经的自己也经历过撕心裂肺的遗憾,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幅不属于自己的画面,满是尸体的宫殿里,一个男子提着沾满血的刀无声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而她死死盯着男子背后一个将视线移向别处的男子......
尤金和宋明宽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快到客栈门口的时候。
宋明宽:“尤金。”
尤金:“宋公子。”
两人一愣,宋明宽:“你先说。”
尤金:“我等下就要离开了,先跟你做个别吧。”
宋明宽:“这么快?”
尤金:“嗯。”
宋明宽:“有时间……来东都的话,去灵庙找我吧,……东都……很好玩儿的。”
尤金行礼:“珍重。”
宋明宽回礼,等到宋明宽回礼后,尤金跨进了客栈的门,往楼梯口走去。
宋明宽没有跨进客栈,只看着一步一步往二楼走的尤金小声道:“珍重。”
等到尤金走过转角口,宋明宽转身离去。
尤金之前没有去东都,很多次她打算去东都转转的时候,都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耽搁,久而久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去了很多地方,只是每次看到很美的景色时,她会下意识看向左边,就像旁边应该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尤金也产生过疑问,自己是不是忘了谁,可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那个人是她的臆想。
离开洛安的时候,宋明宽还是来送了尤金,她没有说她准备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宋明宽也没有问,只是送了她一份祝福。
天大地大,尤金想,总该有适合自己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