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大堂中一阵哄闹,接着又有古筝铮铮,萧鸾抬头看去,两名女子从空中飘然降落,向堂中高台而去。
小胖子眉宇间有些兴奋,凑在萧鸾耳边道:“精彩的来了。”
不消他说,萧鸾也知道这是大戏开场了。
空中的两名女子皆着华丽服装,姿容昳丽,以红绸一匹于空中轻歌曼舞,烨然之姿,有若天女临凡,引众人目随身移,痴痴念念。
一女身娇娇,绕堂若凭风追月,云袖飞舞,渺渺飞仙,口中唱道:会娇娥罗绮丛中,两意相投,一笑情通。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堪描画喜孜孜鸾凰妒宠,没褒弹立亭亭花月争锋。娇滴滴鸭绿鸳红,颤巍巍雨迹云踪。夙世上未了姻缘,今生则邂逅相逢……
一女体润润,宝相庄严,慈悲无量,作雍容态,点白玉指,临水赏妆容,唱:酒初醒褪却残妆,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轻除蹀躞(xiè),慢解香囊。移兰步行出画堂,浣冰肌初试兰汤。回到闺房,换了罗裳。笑引才郎,同纳新凉……
两女语态极尽娇柔,时如好友相逢,推杯换盏,把酒临风;时如鸾凤相别,念去千里,无语凝噎。
情浓处相依相偎,深情款款,又悄然对众人露妩媚笑颜,勾魂引魄,如此魅惑之态,夺万千遐思,力压百人之声,寂静然,堂中只闻杂乱的呼吸一片片。
芳香满堂,面红耳赤者众多。
古筝由微转明,铮铮相和,时而柔和,时而铿锵,如山涧泉鸣,如环佩铃响,与两女的唱词所述情景相得益彰,凭空勾勒出一幅幅引人入胜的画面。
人间欢愉,不外如是。
到此时,两女终于降落高台,众人皆知一曲将了,尽皆隐藏眼中欲望,又作风流倜傥状,把呼吸调整到与身旁之人相合,举杯满饮一口,云淡风轻。
于是,大堂中的一呼一吸渐渐归于一致,声音清晰可闻,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报以一笑。
本是同道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鸾意犹未尽的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身旁对面,芙儿与惜惜皆是粉脸桃腮,分外娇人,而小胖子面如春花,笑得格外灿烂。
这些人,都好奇怪……
萧鸾环顾左右,突然升起格格不入之感,心头有些疑惑。
直至一曲终了,莺声燕语同消,又隐约有一丝悲切伤感遗留,两女袅袅娜娜上前一步:“香香、仙儿给各位客官献丑了,接下来由我姐妹二人跳一支西屠国婆娑舞,请诸君观赏!”
哗……
话语如风,掀起一汪狂澜,又像是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一阵响,热烈的气氛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叮叮叮叮咚咚!
狂猛的琴声奏响,台上两女面上神情顿起变化,一如莲,圣洁清高,一如梅,孤傲坚韧,相同之处则是那一双眼睛,清波潋滟,百媚横生,撩人心怀,充盈着狂野的情欲。
两女忽然把身上的华丽服装脱下,露出一身色彩纷繁的紧身衣物,撩开青丝,任其如风中烟柳,飘飘荡荡。
轻缓的琴声给人以优美宁静之感,迅疾的弹奏带来的则是****般的愉悦享受,这一刻,台上分明只有两人,却给了萧鸾一种“群魔乱舞”的视觉冲击。
一女娇躯似水柔,状若无骨,扭动如灵蛇,蜿蜒缠绕,释放着狂野的魅惑。
一女舞姿妖冶,青丝如雨,笑容邪魅,眼神摄魂,如那幽冥罗刹,于一片行云流水中混杂着不为世俗所容的疯癫,极尽撩拨。
舞至佳处,琴音骤停又渐起,一抹雪白于众人眼中惊现,气氛瞬间被推至最高处,叫好之声如同海浪,连绵不觉。
精彩!确实精彩!
感受着周围的热烈气氛,萧鸾感慨万分,这可比过去掏鸟窝、捉耗子有趣多了。
得闲看了眼小胖子,见他眼睛瞪大,似乎恨不得挂在那两女的身上去,一手还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萧鸾有些嫌弃,暗暗离远一些,再瞧瞧惜惜与芙儿两位姑娘,那眼中的艳羡之色几乎化为了实质。
热潮之后,气氛渐渐平缓,萧鸾的新鲜劲便又去了小半,拿了点心吃着,喝喝小酒,一边看着高台上的两女献技,一边饶有趣味的观赏着堂中众人百态,悠哉悠哉!美哉美哉!
当心神沉浸的时候,往往不会觉察到时间的流逝,高台上献艺的姑娘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没一个重样的,酒至酣处,四人同吃着点心,欢笑逗乐,也不觉得枯燥,偶尔芙儿惜惜趁着高台无人,也轻轻唱上几首曲子,引得小胖子大声喝彩。
又不知过了多久,萧鸾感到昏昏欲睡,站起身时,一阵头重脚轻,反倒是小胖子,眼神清明,精神饱满,无一丝醉意。
大堂中的高台已经谢幕,犹记谢幕之时风韵犹存的老鸨领着十几个姑娘们上台,大堂中群情鼎沸,人人皆是欢欣鼓舞,摩拳擦掌。
当老鸨道一句:“竞价开始”,台下众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富家公子,又或者是江湖客,全都抛却了枷锁,露出本性,十两银子、百两银子,竞价之声不绝于耳。
千金求得美人相许,是以化身为狼、为鬼、为魔……
惜惜附耳告诉萧鸾,这些姑娘都是楼里的头牌,名气极大,眼界也高,平时不接不入眼的客人,连妈妈说的话都敢忤逆,不过一入风尘,身不由己,一月一次同台献艺,终究难逃。
这一次竞价,得价最高者是二八芳华、名为霜儿的头牌,有富商出价到四百三十两购得一夕欢愉。
但这样高的出价并没有让那名霜儿姑娘有丝毫欢喜之色,反是哀婉欲泣,面色灰暗,无他,只因这富商面貌着实不敢恭维,肥头大耳,身材矮小,更兼在姑娘们眼中名声不好:残暴。
余下的几位头牌得价也都不低,最少的一位都有一百七十两之多。
几家欢喜便有几家愁,旁观的萧鸾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却也只能心怀同情而默不作声,但还是影响到了心情,好好的兴致也淡了几分,之后四人交谈也多是倾听,少有言语。
“宁兄,撑不住了,好困,走了,走……你要在此留宿?”萧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了二两银子,却被小胖子挡了回去。
“既是好友,就不必客气,来日你摆上一桌,邀上我即可,今日我也乏了,同回同回。”小胖子豪爽的说。
萧鸾也不拘泥,却是记在了心中,就如萧松与那包子铺伙计一般,总要回报之后才能安心。
想到这,萧鸾当即决定明日就去萧松那里看看,顺便把参送过去。
两人在芙儿、惜惜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走出春满楼,临走之时小胖子大手一挥,又各给了一两赏银。
一路天旋地转,步履维艰,终于回到福来客栈,萧鸾惊愣的看着小胖子要了一间天字号房,扔下五两银子,转头对他嬉笑道:“萧兄,明日一起玩啊?”
原来这个有钱的小胖子之前都没找好住的地方!
萧鸾混混沌沌的脑袋还依稀记得明日去看望萧松的决定,便摆摆手回绝了,撑到通铺七号房,眼皮直打架,看准床榻的位置,直直倒了上去。
不消三两个呼吸,便已入眠。
夜深了,万籁俱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