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雄回到车里,趴在了方向盘上,刚才林婉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穿透了他的胸膛,直插在了他的心脏上,疼得他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睁开眼,看到了插在车斗里的杂志——上次还没有看完的,刊登有林婉的杂志。肖雄毫不犹豫地把它抽了出来,继续读了起来。看着林婉一张又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照片,想着她背后隐藏着的让人心疼无比的经历,还有刚刚噙着眼泪的复杂的眼神,肖雄再次陷入了沉思——上次整理了一半的思绪,逐渐排列整齐。
小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纯真的感情,就宛如文艺电影里一样清新美好,回忆起来,都是金色的阳光下,飘满了彩色的气泡,梦幻地不忍打扰。
渐渐地两人渐行渐远,细想来,好像不是林婉的问题。肖雄眯着的眼睛,凝聚的目光,似乎要撕碎记忆里自己一样——没有关心,只有像对兄弟一样粗枝大叶的态度;后来林柔和自己表白后,自己眼里只有林柔,疏远了林婉,完全没去理会她的感受;再后来为了哄林柔,自己自私地使唤她,利用她,甚至伤了她的心;最终还远渡重洋,把她一个人丢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口中的朋友,自己却不了解,不知道她究竟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困难,她被要求做的一切是不是她愿意做的,她被当做兄弟是不是真的开心,而她心里在想着什么,怀揣着怎样的悸动,他一无所知。
这么多年肖雄忘记了林婉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而帮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次是在林婉回国后肖雄慌乱中抓住林婉胳膊的瞬间,她的纤细柔弱,至今都残留在他的指尖。
第二次是去宾馆找林婉时,她穿着浴袍,发丝的水珠顺着她粉白的脸颊滑落,她皮肤的细腻娇嫩让他知道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亭亭玉立的淑女。
那次他看到林婉身边出现了别的男人,一个对自己不太友好的男人,他发现林婉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朋友,她有了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圈子,还有觊觎她的男人,隐隐约约他感觉到了危机感,他以为只是因为自己不愿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仅此而已。
第三次是上次林婉因为担心林柔而带着妆,急匆匆地找到自己时。经过精心打扮的林婉脸上已经找不到丝毫初中时黑瘦的粗糙模样,她的美直白地展现在了自己眼前。
此外她的敏感,她的细腻,她因为自己说错了话生气的样子,她倔强地隐藏真心的傲气,都让肖雄开始察觉女人林婉的魅力。
这次听到顾晴的提议时,除了担心林婉会接受不了,其实肖雄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都是为了应付舆论,摆摆样子,而且也不过蜻蜓点水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却没料到那一吻就像打开潘多拉宝盒的一把钥匙,宝盒已开,里面的无论是希望,还是痛苦都一股脑地跑了出来,很多复杂的情绪都藏不住了。
万方琼的话,是不是自己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让林婉流了许多眼泪?那是林婉的初吻,自己这么草率的夺走了一个女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夺得她初吻的人竟是自己,为什么有点暗暗窃喜?
想什么呢!肖雄使劲摇晃着脑袋,让自己从沉醉中清醒过来。但紧接着又陷入了混沌的思绪中—顾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是自己不知不觉中有了什么变化吗?她所说的心意,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么?肖雄突然对所有言语都变得格外敏感。
成人的世界,刺激而又难以捉摸。要不断地考,要学会面对——面对真相,面对真心,面对可能要面临的痛苦折磨。对此,肖雄并不畏惧,因为他正这么做着。
或许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林婉逐渐揭开了隐藏在面具伪装下的真面目,让肖雄心里产生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一个让他害怕的变化。
回过神来,肖雄手指一捻,翻到了下一页,本是涣散的目光倏的聚集到一起,他举起杂志,难以置信地反复看着那张照片——林婉背对着镜头,蓦然回首,嫣然一笑。
这背影好熟悉,这背影该不会是……肖雄慌乱地掏出手机,焦急地在自己的照片集里翻出照片,一张张地对比着,最终他把一张照片和杂志并排摆在一起,忍不住感叹到:“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说为什第一眼看到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不会一直以来自己憧憬并追随的背影女孩儿就是林婉吧,不会自己很早以前就爱上了林婉而不自知吧?要是这样的话也太讽刺了吧!肖雄无力地放下手,仰面靠在车座上。
“顾姐,我已经发了报道。”万方琼盯着屏幕,她已经尽力做了处理,去最大可能地保护林婉。
“好,我这就让丁凝把柔柔的微博发出来。”顾晴立刻在微博上搜索,看了成果,她很满意。
“小婉,还自己躲着呢吗?”万方琼打不通林婉的电话,留言她也不回。
“她去片场了。”顾晴回答到。
“她没事吗?她的状态可以工作吗?”
“她很坚强的,你比我懂她的。”
“没错。”万方琼当然比其他人要了解林婉,她不是坚强,而是故作坚强,她比谁都需要关爱,可她却总也得不到,“那我先挂了,我还要回公司。”
“好的,今天谢谢你,辛苦了。”顾晴眼睁睁地看着点击量飞速增长,很快她们一手炮制的新闻就登上了热搜,压过了林柔的绯闻。
躲在地下停车场里的肖雄心乱如麻,一幕幕飞速在眼前飞过,心跳逐渐加速,嘴唇上的柔软愈发地清晰诱人。
林婉的脸挥之不去,更紧密缠绕他心头的是她的那张背影。他不敢相信,但又好希望真相就如自己猜测的一样。
犹豫再三,肖雄打通了李大卫的电话。
“大卫。”肖雄有气无力地说到。
“兄弟,还好吗?”大卫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挺好的。忙吗?现在方便说话吗?”肖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口跃出来了。
“嗯,从一大早开始忙,到现在就没休息过,才拍摄完,正在收拾工具。”
“记得我以前问过你背影女孩儿是谁,你说什么也不告诉我,说是秘密。”肖雄单刀直入。
肖雄的记忆回到了几年前。
“大卫,够不够朋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不能给我看看背影女孩儿长什么样吗?”肖雄在大卫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想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行,我和她之间有约定,我答应过她不会公布她的身份,我要遵守作为男人的诺言。”大卫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子上,惬意地看着肖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头绪地瞎转悠着,看他这么焦急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开心。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我把有关她的东西都锁起来了,你找不到的。”大卫毫不担心。
“我又不是让你把她介绍给我,我有女朋友。我就是一个普通粉丝,想要多了解一点我的女神,你就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稍微透露一点点的消息,解一下我的好奇心也不行吗?”肖雄见找不到任何有关背影女孩儿的东西,无奈地跌坐在沙发上。
“NONONO。”大卫身体往后一倚,顺应着椅背弹簧的弹力,不停地晃悠着身体。
“李大卫,你太不够意思了!”
“大雄,知道长什么样不就没有神秘感了吗!维纳斯之所以闻名于世不就因为她缺失了胳膊吗?’断臂’给她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也更增添了她的残缺美。同样,背影女孩儿给人无限的遐想,才会吸引大家,不是吗?你就别枉费心机了,我不会给你看她的正面照的!”
“你太讨人厌了!”肖雄顺手抓起一个靠枕,丢向了大卫。
大卫条件反射地脖子一缩,躲了过去:“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她不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得多失望!”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个丑八怪?”肖雄抱着胳膊侧目凝视着大卫。
“说不定真是呢?”大卫挑了挑眉,调皮地咯咯地乐了起来。
“算了,不问你了!你回来了以后还和背影女孩儿有联系吗?”肖雄见没有希望打探到任何消息,只能放弃了。
“我联系不上她,我把她弄丢了。”大卫刚才还一副得瑟的欠揍的样子,说到这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回事,是因为这次手机信息被盗导致通讯录丢失吗?”
“对啊,我和她只有微信。为了重新寻回她,我回去找过她,但是没有找到。我以为我对她很了解,其实对她一无所知。我太习惯了她的存在,我想当然的以为我的生活里永远不会失去她,但是,我错了。”大卫瘫在椅子上,丢了魂儿一样目光空洞。
“你喜欢她?”肖雄闻到了一丝恋爱的滋味。
“喜欢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把她丢了。”大卫苦笑着。
“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说,就只身一人回来了?”
“我给不了她安定和依靠,我现在没有信心能带给她幸福。而且我要回国,而她还没有毕业,我不想给她压力。”
“呦,看不出来一向什么也不在乎的李大少爷也会这么纯情,玩单恋。”肖雄起身走到大卫身后,使劲儿地晃悠着座椅靠背,差点把大卫的胃摇出来了。
“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看来她一定美若天仙!”
“是挺漂亮的,像个天使一样。”大卫想着,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一会儿失魂落魄的,一会儿笑得这么猥琐。”肖雄嫌弃地赏了大卫一拳。
“你才有病呢!”大卫回瞪了肖雄一眼。
“唉,你不考虑告诉我她是谁,让我帮你查查她的下落吗?”肖雄嘴角邪魅一笑。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所以我不想只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就打破她想要的清静生活。”大卫仰脸看向肖雄,真挚的让肖雄无法拒绝,“有缘,我相信,我们还会相见的。”
“好吧,兄弟,我不逼问你了。你心里比我苦多了,我忍受的只是满足不了对背影女孩儿的好奇心,而你,要承受对心爱的姑娘的眷恋,唉!”肖雄胡乱地巴拉着大卫的头发。
“哎呀,我帅气的发型。”大卫挣扎着站了起来。
“走,喝酒去!今天我陪你,不醉不归!”肖雄挎着大卫,连拉带拽地把他拖了出去。
“你死心吧,就算喝醉了,我也不会透露半点她的消息的!”
……
“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惦记着想从我这拿到她的正面照吧!”大卫无情地嘲笑着。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给我看吗?”肖雄没有心情和大卫调侃,他心里太煎熬了。
“大雄,我知道很多人喜欢背影女孩儿,但他们大多是沉浸在我们共同创造的童话故事里,他们把背影女孩儿当作是自己青春里迷恋的女孩的化身,是向往中的浪漫的一种具象化。而当我们故事结束以后,他们就把背影女孩儿珍藏在了记忆里。可你为什么还忘不了她,还这么执着地想要知道她的身份呢?”大卫躲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世界瞬间安静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她的背影很亲切,很熟悉,就好像我和她认识很久了一样。
小时候我常常做一个梦,梦到的那个她走进了我的世界,看不清,抓不到,但一举一动,都在温柔地拨动着我的心弦。莫名的,看到她的背影时,我就觉得她就是*****儿。看着她,很轻松,很幸福,焦躁不安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这不就是我和背影女孩策划这个主题的初衷嘛!你陷得太深了,那不过是我们织的一个梦,兄弟,该醒了!”大卫虽然主要是不想肖雄沉浸在不切实际的梦幻中,但也抱有一丝私心,他不想和肖雄成为情敌。
“最近,我发现,她的存在对我而言,就像空气一样,因为天天在一起,我习惯了她守在我身旁,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现在失去了,我才发现,没有她我根本没法若无其事地活下去……究竟她为什么让我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雄,你说的是背影女孩儿,还是另有其人?你没事吧?怎么听起来你怪怪的!”大卫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恨不得通过信号钻到肖雄身边一探究竟。
“我不太好,突然觉得好空虚。最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她的出现让我有些认不清自己。我会时不时地想起她,会自责为什么过去没有好好珍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明明她对我那么重要,我怎么就忽视了她,把她遗忘到了身后。还有,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为什么会生气,会想要破坏他们的关系,想要把她……”肖雄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你又恋爱了?”大卫一语道破。
肖雄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大卫,你还爱着背影女孩儿吗?你有后悔当初没有紧紧抓住她吗?”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我不想再靠后悔活下去了,我以后要用尽一切气力去努力争取,不让自己再留有遗憾。”
“那你是找到她了吗?”肖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找到了。”大卫难掩激动的心情。
肖雄光靠声音都知道他有多开心。这让他更加坐立不安,他捂着胸口,鼓足勇气坚持着说下去:“兄弟,我现在也有一个让我感到特别后悔的人,特别特别的后悔。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勇往直前。”
“你到底怎么了,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不会是后悔和前女友分手了吧?”
“不是,和她无关。大卫……”肖雄紧握着杂志,盯着林婉,心脏剧烈的抖动着,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眼神忽的变得坚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继续问了下去,“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
“什么啊,别拐弯抹角了!”
“背影女孩儿是不是林婉?”
大卫震惊极了,肖雄怎么会知道是林婉?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大卫,是不是林婉?我看到杂志了,她的背影,和背影女孩儿一模一样,背影女孩儿的照片我看了无数遍,我觉得我不会看错。”肖雄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大卫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