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凌军傲离开监视器，走到艾逸面前，“艾逸，刚才有点用力过猛了，你要控制一点表情，不要杀气太重，也不要演的太野蛮。虽说这里俊杰是为了莺莺和人打架，但这里不是为了表现他是多么的凶狠，而是要说明他非常爱莺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明白吗？”
“对不起，凌导。”艾逸有点沮丧，他已经演了好几条了，但似乎离导演的要求还有些距离。
“别泄气，我们来一起分析一下剧情啊，你觉得俊杰是个什么样的人？”凌军傲像对待一个兄弟一样将手搭在艾逸肩上，让他没有那么拘谨。
“他看起来像个混混似的，没有正形，说话也不正经，但其实人很善良。”艾逸仔细琢磨着，小心地回答到。
“对，俊杰是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坏孩子，他所有的表现是由于他从小的悲惨经历让他不得不给自己涂上了一层保护色，披上一层盔甲，以保护他内心的柔软和脆弱，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是他那自卑的心理和对生活的畏惧，对吧？”
“嗯。”艾逸很认真地听着凌军傲的每一个字，不时地点着头。
“那么这样的他为什么要去打架？”
“莺莺被流氓骚扰了。”艾逸怯生生地回答到。
“没错，要不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儿受了委屈，让他忍无可忍，他是不会去主动挑事的。所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设想如果你第一次和人发生冲突，还是和那么多人对峙，你心里会怎么想？”
“我估计会有点害怕。”
“他也一样，无论谁要去单挑都应该挺害怕的。只不过一想起莺莺受委屈的眼神，他就很愤怒，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挡在危险前面，让莺莺不再害怕。所以这里有几个层次，一个是他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那种青春的鲁莽，一个是他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感觉，还有一个是生活和爱情让他从一个男孩儿蜕变成一个男人的成长。”
“明白。”艾逸表示赞同。
“俊杰的每一拳不是为了凸显暴力，我们这部戏也不是为了突出暴力美学，所以不要这么直白的大打出手，不要演的真跟街头恶霸混战一样。你要想他的每一拳都是在想到莺莺被欺负后才举起的，那里面从某种角度来看，应该饱含着他对莺莺的疼爱，和对恶势力的痛恨。”
艾逸把手指抵在唇边，眉头紧锁，似懂非懂地重复着凌军傲的最后一句话。
“艾逸，这场戏其实蕴含了复杂的情感层次，我希望你能表现出更多细腻的情绪在里面，而不只是浮于表面的粗暴。你以往表现地挺好的，所以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可能对你的每个细节要求也会相对苛刻一些，你可以做的更好对吧？”凌军傲看着艾逸，眼中充满了疑惑。虽然现在艾逸变得温顺听话，却缺少了以前的爆发力和表现力，让他有点失望。
“明白，我再试试。”艾逸不但没有因为导演一遍遍的拍摄而流露出一点不耐烦，反而虚心接受着指教，这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很意外。
“那好，我们再来一遍。”凌军傲拍了拍艾逸，回到了场外。
林婉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艾逸确实不一样，以前的他肯定早就跳脚了，就像暴躁的林柔似的，哪会如此恭敬地低头听着凌军傲的话，还虚心地附和着。
虽然可能是自己毫无理由的多心，但林婉还是决定接近艾逸，去探个究竟。
见艾逸终于拍完了刚才的场景，林婉大步迎了上去。
“艾逸，辛苦了，给你买了杯咖啡，喝点吧！”林婉殷勤地递上了刚被送来的咖啡。
“哦，谢谢！”艾逸看着林婉愣了几秒，慌张地接过咖啡，低头转了过去。
“客气什么。”林婉眼睛紧紧地追随着艾逸。
“听不出我的话外音吗！还真以为我是感谢你吗！我不喝咖啡，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嘛！你对工作还真是不上心呢！”艾逸走到座位，把手中的咖啡往桌子上一丢，华丽的转身坐了下去，大长腿一甩，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怪我怪我，我忘记了！那我再去给你点杯果汁吧！什么好呢？芒果汁怎么样？”林婉掏出手机，快速地滑动着。
“你什么意思？你是跟我过不去是吧！”艾逸双手交叉在胸前，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刚才还平静如水的脸阴暗了下去。
“怎么会呢！你不喜欢，那我再换，不知你喜欢什么呢？”林婉故作忙着点单，实际上不断地用余光偷瞄着艾逸的神情。
“我艾逸喜欢什么，你随便百度一下都知道的事，还要问吗！可笑！”艾逸褶着眉，把头转向另一侧靠在了椅背上。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查到了，你喜欢奶茶，我这就买，一会儿给你送来。还望你多包涵，别为了这点小事扰乱了心情。”林婉看着手机屏幕，淡蓝的桌面，一个个APP的图标静静地躺在那里。
“哼！”艾逸闭着眼，鼻子哼出不屑的声音。
“哟哦，小婉妹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不好好照顾你家柔柔，跑我们家艾逸这偷懒了？还是想好了，来给我答复的？”林婉本来还想接着说些什么，不料张扬杀了出来。
“我哪有偷懒啊，这不是见艾逸辛苦，来慰问一下嘛！再说我家林柔还得多靠艾逸关照，把艾逸照顾好也就相当于把林柔照顾好了，不是嘛！”林婉堆着尴尬的笑容，本想避开张扬不怀好意的小眼睛，但怕他新生怀疑，挺住了。
“小婉妹妹最擅长的就是回避了。”张扬撇着嘴，“这是什么？”张扬用手指挑开袋子瞄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暗。他不屑地一扒拉，收回手来嫌弃地揉搓着，“咖啡？林婉妹妹，不是我说你，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你那么体察入微的人会不知道我们艾逸不喝咖啡吗？还是你其实别有目的？”
“张哥说笑了，要说有其他目的，也是要讨好艾逸啊！要不还能有什么？不过艾逸不喝咖啡的事，真是我忙糊涂了，你也知道我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
“原来是来往我心上捅刀子啊！”张扬脸一沉，“你要讨好艾逸，就考虑我给你的提议，那可比这些有的没的有用多了。”
“张哥，你的提议，我明白是出于你的好意，但真的有点为难我了。”林婉见张扬眉毛高高挑起，眼睛圆瞪，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忙补充到，“容我回去和顾姐他们商量商量，毕竟我也是个新人，对这些合作业务比较生疏。张哥你也别着急嘛！”
“时间就是金钱，有谁跟钱过不去的吗！能不着急嘛！”
“是是是，我都理解。”林婉又寒暄了几句，赶忙找了个理由抽身而去。她步伐迟缓，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艾逸，又看了看跟炸毛鸡一样的张扬，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半睁半闭着眼，看林婉终于离开了，艾逸松了口气，安心地闭上眼睛，他终于可以小息一下了。
艾逸果真有些不对劲。虽然他不喝咖啡，对芒果过敏的他在听到芒果汁的时候的反应似乎也是对的。拍戏时虽然变得谦恭了，但生活里对人的态度依然很恶劣，说话语气也很艾逸，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不过，似乎他表现的太刻意了。而且，他难道不记得第一次给他送咖啡的时候，他曾经对自己大吼道“众所周知我喜欢喝的是奶茶，你居然胆敢送来我最讨厌的咖啡！”这件事吗？刚才他的话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总不会是他“贵人”多忘事吧！
“她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张扬见林婉走远了，用手指捅了捅闭目养神的艾逸，不耐烦地问到。
“没什么，就问我想喝什么，她让人送来。”艾逸只是嘴蠕动了两下。
“没有其他了？”张扬狐疑地盯着林婉远去的方向，“以后小心点她，尽量少跟她单独接触。千万别让她发现了你的身份，要不然对你，对艾逸都没什么好处！”张扬压低了嗓音，警告到。
“那就让他赶紧回来！多大个人了，还总这么任性！”
“你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张扬四处张望着，小心谨慎地小声说道。
“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唉，就怪我们太娇惯他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说这些了，小心被人听到。你先好好扮演艾逸，千万别放松警惕。那丫头借故过来，怕是察觉到什么了，你得格外小心。艾逸该是快回来了，再坚持一下！”张扬不安地敲打着手机。
艾逸挪动着身体，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紧闭的双眼，皱起的眉头，勒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此时心里并不轻松。
明明就是艾逸，嘴角的痣都一模一样，可为什么他没有指责自己不记得他曾说过的话？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吗？还是他发生了什么？
林婉琢磨着，竟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凌军傲，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学……凌导。”林婉忙着道歉，一抬头，才发现是表情复杂的凌军傲。
“你这走路都不看路的吗！”凌军傲制止不了视频里林婉和其他男人亲吻的样子再次钻进他的眼睛里，刺痛的感觉犹如一道闪电从头劈到脚，整个人瞬间就裂开了。
“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才没注意路。”林婉看得出来凌军傲眼中冒着火，那冲出的火舌恨不得把自己烧的连粉末都不剩。
“我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这里是工作的地方，还希望你打起精神来，别魂不守舍的！还有你家艺人，麻烦你能不能多上上心，她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好，很影响我们的进度！”
凌军傲虽脸色很难看，但对林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比想象的要柔和很多。
“林柔确实身体状况不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林婉多么希望凌军傲能追问自己视频的事情，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毫无保留地跟他解释，解除他的误会。虽然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希望，可是为什么，他只字未提？
“那就多花点时间关心一下她，那不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何况她还是你妹妹，你更应该付好一个姐姐的责任，照顾好她，不是吗？”
“你说得对……”林婉感觉心里冷冰冰的。
“还有，我不知道你们为了提高自己艺人的热度，都有哪些操作。我只关心我的作品，我不希望我投入那么多心血的作品不是因为质量好，制作精良被大家关注，而总是因为一些花边新闻出现在热搜。毕竟我们拍的不是一部肥皂剧，不需要八卦炒作去吸引人们的眼球，而且那样，会让大家对我们的剧有不好的印象。我们是多么的努力地想要打造出良好的口碑，我可不想大家付出的一切只因为某些人混乱的私生活就给毁了，你明白吗？”
林婉没有做声。
凌军傲见林婉没有一如往常的具有攻击力，甚至没有反驳，而是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深深地低着头，有些慌了神。
可林婉又能说什么呢？在凌军傲眼里，他已经认定自己的生活是混乱的，他没有想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更没有揣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坚信，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了。
“一部好的作品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受到影响的，凌导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林婉努力从地上收集起破碎成渣的心，捏在了一起，坚持着没有跑开。
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会是件小事？林婉，还是说，我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位置，所以你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在我面前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凌军傲背过手去，他不想让林婉察觉到自己为了克制心情，攥紧的拳头都失去了血色。
林婉缓缓地抬起头，她想在凌军傲脸上寻求一丝疑问，却只见他眼中的怒火都熄灭了，眼神里平静地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死水。果然，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了自己。此时，他一心只有他的作品，他的事业。只要自己不妨碍他的工作，他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林婉难掩失望，可凌军傲已经不忍直视让他痛心的女人，转过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