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我，就打我骂我，不舒服就发泄出来吧，别憋着，林婉，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肖雄见怀里的林婉瑟瑟发抖，把她搂的更紧了。
林婉咬着嘴唇呜呜地哭泣着，当初失去肖雄的绝望感再次袭上心头，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林柔。
“林婉，你出声啊，跟我说说话啊！”肖雄捧着林婉的头，轻轻地摇晃着，可是她依旧一个字也不肯说。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发丝贴在脸上，和泪水混作一团。
“小婉……”肖雄把脸贴在林婉脸上，再次把他揽到了怀里。
“不要这么叫我，你不许这么叫我！”攒了些力气，林婉冷冰冰地说到。
“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应该多关心你的，我不该远离你，不该把你自己丢在这里，我该知道你一个人会多么害怕……对不起，原谅我吧，对不起，小婉。”
“晚了。肖雄，我没法骗自己说我不在乎你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黑暗的地方不管不顾。你知道我多么依赖你……小时候，要不是有你和阿姨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我，安慰我，带给我快乐，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曾经，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这么依赖你，你却为了陪林柔，狠心地转身离开，没有一点眷恋……”林婉挣脱了肖雄的臂膀，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我居然在你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肖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是该为此高兴，还是该为错失了太多而遗憾。
“你不知道！呵，你不知道的又岂是这一件事！你不知道在你和林柔最幸福的时候，我经历了些什么！那个人把我赶出家门，我抱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握着被她撕碎的照片，身无分文，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像一只狼狈的流浪狗一样。你不知道那是一种多么绝望的感觉。”
肖雄惊讶地听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林婉说出的事似乎只会出现在夸张的戏剧中，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这么瘦弱的女孩儿身上，而自己本应该成为为她遮风挡雨的伞。
“我想过去死，你有过这种冲动吗？”林婉眉毛一挑，露出了讥讽的笑，她嘴角的笑瞬间就荡然无存，惨白的脸上，通红的眼，垂着泪。
她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刚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就像在荷塘深处一样。
“你得多么绝望，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肖雄的心像灌了铅似的猛地往下一沉。灵魂似乎被人一下子抽空了，刚才脸上复杂的神情随着雨水的滑落消失不见。只剩空洞的眼神，游移在半空。
“绝望……如果感情可以单纯的只是绝望，就好了……不过熬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忍住了！”林婉看着天空，一片漆黑，雨水落入眼中，有点刺痛，“我不想像妈妈那么懦弱，那么无能，我不想向悲惨的命运屈服，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受到不公的对待，凭什么去死的是我！凭什么用我的生命供奉别人的幸福！凭什么！
于是我咬碎牙活了下来，活到了今天！你能想象到这种为了不死而活着的痛苦吗！”此时的林婉就像一个风干了的枯叶，一阵风，都可能支离破碎。
“谢谢你没有放弃，没有真的做傻事。”肖雄不知道林婉在他走后有过这种遭遇，不知道她曾痛苦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更不知道她是如何艰难地挺过来的。但他清楚，既然命运让林婉再次回到了自己身边，自己就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现在她身上。
“谢？”林婉突然如被钉在那里，眼前的世界似乎在剧烈摇晃，脚前的土地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自己一下子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自己虽然怨恨着肖雄，但当从他口中听到谢谢自己坚持活了下来的话时，林婉搭建的心理防线还是不争气的崩塌了。
“对，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用我的余生向你赎罪，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那么自私无知的自己。”肖雄涣散的眼神随着他努力撑起残破的精神而重新聚焦在了一起，他专注而真挚的眼神如一道光，照亮了林婉的心底，也送去了一丝温暖。
林婉动摇了，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想躲避开记忆力温暖的肖雄，远离了，就不会再受伤了。
“你不用这么说……我知道我的境遇不是你造成的，我孤苦伶仃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这么愧疚，也不需要你用余生赎罪。严重了，我承受不起的……”
林婉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到：“你当我心胸狭小也好，当我不可理喻也好，我虽然不用你做什么去弥补我们遗失的情谊，但我也无法坦然面对不堪回首的过往，所以请和我保持距离吧！”林婉摇着头，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小婉！”肖雄步步紧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住最后的希望。
“站住！不要过来！”大雨已经让林婉睁不开眼，她眯着眼，伸出手挡在前面，制止想要靠近的肖雄，“我现在只想那件事赶紧结束，以后我们就各自安好吧！”说罢，林婉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林婉脸上，因为太突然，林婉没站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泥水飞溅，金星在她眼前飞舞。
“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知道你竟这么不要脸！”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林婉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阿姨，您这是干什么！”肖雄急忙护在了林婉前面，不让潘梦再对林婉下手。
“干什么！教育一下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林婉，这么晚了，你还约柔柔的男朋友在这里私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这是正经女孩会做的事嘛！这点礼义廉耻都不懂嘛！”潘梦用手指指着林婉破口大骂到。
“小婉哪有勾引我，她什么都没做，今天是我来找她的！错都在我！阿姨，要骂就骂我吧！与小婉无关！”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啊！一对狗男女！呸！”潘梦刺耳的责骂声好像粉笔画过黑板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林婉，已经勾搭到手了，你这是玩哪出呢？欲擒故纵？还是卸磨杀驴？”
林婉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越过肖雄的肩膀，她看到潘梦打着伞，叉着腰，路灯的光扯着她狰狞的脸，恐怖的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在眼前晃来晃去，看得人心底发凉。
“你来干什么？”林婉不想仰视着潘梦，试途站起来，但因为过度受惊，身体还不太听使唤。她只能把手搭在肖雄身上，支撑起虚弱的灵魂。
“你都干了这么多好事了，我再不来，你不得上天啊！柔柔单纯好欺负，我可不是！有我这个妈在，谁也别想欺负她！”随着林婉的起身，视线不断升高，刚才还是盛气凌人的俯视着林婉的潘梦，现在不得不转为仰视，因此气势弱了不少。为了填补失去的震慑力，她只能靠提高音量。
“我干什么了……”
“阿姨，小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柔柔的事，也没有欺负她，都是我的错。”肖雄攥着林婉的胳膊，把她向身后一拉，藏在自己的保护下。
“你做错什么了，在这道歉！”林婉阻止着肖雄。
“都这样了，还说没什么嘛！”潘梦看到眼前的情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无视着肖雄，因为至始至终她针对的人，她最怕出现的人就只有林婉，她认为即使肖雄越界了，也是林婉使了狐媚，勾引的他，让他一时迷失了自我，所有的错都是林婉造成的。
“你今天来想看的也看到了，想发泄的也发泄出来了，该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吧？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争执！”林婉没有反击，肖雄在，她不想亮出自己的剑。
“怎么，装无辜？装柔弱？”片场时林婉曾让潘梦哑口无言，林婉看似柔弱的语言却字字扎在潘梦的神经上，提醒着她过去的种种不是。潘梦意识到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弱不禁风的孩子，而是富有攻击力的野兽，她担心，她不安，她甚至有点惧怕。
“阿姨，不早了，天还下这么大的雨，有什么我们改天再说，改天我去和您请罪，今天就放过小婉吧，就算我求您，可以吗？”肖雄感受到林婉纤细的手臂在不断的发着抖，而腰间，她的另一只手在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肖雄知道，林婉很害怕。
“你还护着她？她给你喝了什么迷魂药，她那么伤害柔柔，你还替她求情！真是不可救药！”潘梦第一次见肖雄这么卑微，他甚至为了林婉而低声下四地求自己，心底翻滚的怒火犹如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失去了理智。潘梦一个高蹦起来，挥手又是一巴掌。肖雄没有躲，甚至眼都没眨一下，这巴掌响亮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刚才林婉是这种感觉，原来被人当众羞辱，疼得不是脸，而是心。肖雄下意识地把林婉又往身后拽了拽，双手环住了她。
“你！”潘梦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打到肖雄，她很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她也害怕，这一巴掌会把肖雄推的更远，那女儿可怎么办。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去抚摸肖雄，“肖雄，对不起，阿姨是气昏了头，阿姨没打疼你吧？”
“阿姨，早点回去休息，雨天路滑，多加小心。今天我就先送小婉回去了！”肖雄一侧身，回避开潘梦的手。他揽过林婉，把她整个人都卷入自己的身体壁垒里，遮挡着，护着她从潘梦眼前走过。
“我还没说完呢！林婉，这事还没完。如果你再使什么坏心思，下次我就跟你拼命！”潘梦气的直跺脚，她挥舞着胳膊，隔着肖雄，想再多打两巴掌解解气。
错身而过的瞬间，林婉回头看向潘梦，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一丝挑衅的微笑，潘梦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潘梦缓过神来时，回头望向林婉，刚才她胜利者似的得意的笑脸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还战战兢兢地，下一秒居然那么嚣张，她究竟是个什么狠角色？想到这，连这么疯泼的她都有几分忌惮。
今天失策就失策在让肖雄看到了这一幕，真不该当着他的面修理那丫头。潘梦抖了抖胳膊，刚才打人的手落了很多雨水，湿漉漉的，难受得很。而且每一巴掌都是用尽了自己的力量，牟足劲儿扇下去的，以至于掌心现在还有点发麻……
“脸还疼吗？”林婉偷偷瞄了一眼肖雄，一条条血凛子挂在他的脸上。
“不疼。你呢？没伤着吧？”肖雄垂下眼，差点撞上了林婉的目光。
“习惯了……刚才谢谢你挡在我前面。”总是千般恨，万般怨，肖雄刚才的举动还是让林婉很感动。
“谢什么！你遭受的这委屈都是我造成的，我该说抱歉才是。”习惯了三个字蕴含着多少心酸，她挨了多少打才会淡然地诉说着这些酸楚，她经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才会让她躲在那里瑟瑟发抖。肖雄怜爱地打量着怀里的林婉，她没有了刚才和自己跳脚的戾气，而是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让他忍不住想要抚摸两下。
“是不是冷，抖得这么厉害。”肖雄更加用力地抱住林婉。
夜深了，温度愈发的低。冰冷的雨，浇透了衣服。风拂过，寒意便寖入了骨子里。
“有点，但你不必这样，你可以松手了。”林婉轻声很轻，不像是在警告，而更像是在商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雄慌慌张张的松开了手。脸上火辣辣的烧着，而他知道这感觉并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刚刚一起经历了这么狼狈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和林婉有更多剪不断，理不清的情愫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着。
“小婉，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吗？”肖雄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不停地偷瞄着林婉。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结束了也就不会重新开始。别执拗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只会让你伤痕累累。”林婉知道，心里的刺即使被拔出，那里也会留下一个永恒的窟窿，永远也填补不上。她在警告着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让他成为对自己的威胁。何况现在心里还藏着另一个人，怎么可能容肖雄再往里面钻。
“以后我想要保护你！”
“别傻了！你只是同情我，对我心存愧疚，才会想要保护我，想要补偿我。再说你和柔柔好了那么多年，她的嫉妒心有多强你比谁都明白，别一时头脑发热就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的决定！”
“我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重归于好！”肖雄停下脚步，正对着林婉，用手遮在林婉的头上，不让雨水再次糊了她的眼，阻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真情实意。
“不需要任何证明。我不在意。”林婉看到一瞬间，肖雄的目光犹如熄灭的烛火一样暗淡了，看来他是动了真感情。林婉神色轻松了不少，她平静地说到，“别浪费感情在我身上，还是对林柔好一点吧！”
“以前我总是被动的，这次我要主动一回。小婉，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不会逼你改变你的想法，但我也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好了，你还想在这淋雨吗？我赶紧送你回去吧！”
肖雄挂上微笑，蹩脚地伪装，根本无法掩饰他的失落。或许，每一个第一次都会让人刻骨铭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