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明显是要杀人灭口，可惜我们连开车人的影儿都没看到。这事直接把老院长送进了急诊，连硝苯地平都省了。醒来后，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他妈做了八个医院的院长，不带这么不消停的。”敢情他还真把医院当自个儿子了。急诊的人都没跑了，一个接一个的单独谈话，除了那个已经被烧成了木炭的秦主任。急诊护士长全给招了，说是外边儿有中间方跟秦主任合伙倒卖人体器官，业务范围有两种，一种是自愿买卖的，先抽血化验检查器官，再约定好时间，装作出急诊送来一号急救室，什么药品、耗材都由中间方提供；第二种是中间方的救护车送来一些查不到身份的急诊病人，听说还诱骗了一些乞丐或者流浪者，直接把器官卸下来，要不就弄死，要不直接丢回大街上等死。院里动用了所有关系，花了不少钱，把消息强压下来，对外宣称说是秦主任在出急诊时不幸遇车祸罹难。
“简直就是畜生！”莫芊芊气得脑瓜直冒烟，“我上次就跟你们说过，你们不信。”
“不是我们不信，是这些人的道德下限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我摇了摇头，“我们追的那俩救护车是哪儿的？”
穆靖眉头一拧：“还没查出来，车用的是假牌照。上头发话了，凡参与调查此事的人不准跟媒体接触，由专门人士对外统一口径。”
“你舅不做康达的董事长还真是可惜了，任何赚钱的机会都要见缝插针。”我脑中浮现出首次跟方总见面商议合办栏目的场景。
“脑子有点乱，梳理梳理。”姚遥拿起纸笔在桌上画了起来，“首先，我们小区有个人跳楼，芊芊送他去医院，发觉急诊的一号抢救室有问题；几天之后，莫小小出院，差点被人绑架，目前看来是莫哥与康达信贷公司的财务纠纷引起的；接着，我们发现绑架小小的黄毛在医院出现，在追踪过程中牵出一桩倒卖人体器官案，然后秦主任遇到车祸。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穆靖敲了敲桌面：“现在，我们假设倒卖人体器官和绑架小小都是方文昌干的，我觉得有两个地方说不通。第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生性多疑，十分谨慎，不到万事俱备绝不会出手。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绑架小小？难道就不怕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他脑袋上么？莫哥欠的钱相对于倒卖人体器官的利润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第二，莫芊芊发现了急诊抢救室有猫腻，如果要灭口，应该是绑架芊芊，为什么要去抓小小。照当时的情形来看，芊芊离老江那么远，绑架她要容易的多。”听罢，芊芊不禁一颤。
“要是昨晚抓住黄毛就好了，什么都一清二楚了……”我在黄毛俩字上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该不会是……”姚遥惊恐的望了我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单小姐吧！”
“她跟方文昌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做，无疑是自寻死路。”穆靖摇了摇头。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闲扯了两句，大家怏怏的散了。
临走前，穆靖把我扯到一边：“她们俩还以为这是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你千万别说是有人灭口，免得她们害怕。那伙人心狠手辣，这段时间你得小心点，我跟我们家老爷子说说，看能不能帮帮忙。”一琢磨，穆靖也并非危言耸听。在急诊门口，他就差点儿给爆了头，后来的那辆吉普根本就不打算留活口。我似乎把问题想简单了一点，回过神来已经根本刹不住车了。这场腥风血雨还不知道要把多少人卷进去，想想那个梦，着实有点发憷。倒不是怕自己小命不保，是害怕再一次面对无力保护妞妞时的那种无助。
我不敢告诉莫哥和莫嫂，一旦被他们知道，只会造成恐慌。还有姚遥，她是这场变故中最无辜的一个。劝她们先回医院宿舍住，俩人怎么说也不肯。没法子，我只好每天陪她们上下班，这护花使者不好当啊！
这天下了班，我们正商量晚上买点什么菜，一下公车，我就瞅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别克商务，有人正躲在后头缩头缩脑的看。我赶忙扯着俩人向侧门走去，悄悄回头张望了下，商务车开动了，正慢慢跟在我们后头。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我低下头在她俩耳边说道：“侧门那家超市啤酒正在打折，帮我买两瓶，我去对面店里买点凉菜。”见我神色有异，芊芊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赶紧去，要不等会卖光了。”走到侧门门口，看到保安，我舒了口气，在她俩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这时，商务车停住了，又缓缓往正门退去，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店里，兜了一袋凉菜，露出半个头来瞄了瞄，车正停在正门口儿的绿化带旁。等了一会，还不见车开走，我走出店，绕了个大圈，蹑手蹑脚的跑到车附近，刚好有个店招挡在我和车之间。四下里找了找，店老板的太阳伞没撑起来，几根伞杆儿横在地上，我捡起一根，一阵狂奔，举起管儿就要往挡风玻璃上砸去，只听到一声大喝：“等会儿！”
循声望去，来人很是眼熟。仔细一瞧，是穆老爷子手下的光头。
“兄弟，你吓我一跳。”光头掏出一包烟，捏出一根儿递给我。
“我的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跟蹦床似的！”我把伞杆儿一丢，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怪我，怪我，事先没跟你知会一声。穆少爷吩咐我们这一阵子过来帮忙看着点儿，怕有人来使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上次那波人。”
“误会误会。”光头摸了摸油光锃亮的脑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有事儿打我电话，哥几个随叫随到。”
“劳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上去吃个便饭？”
“不了不了，改天改天。”光头冲我一抱拳，“赶紧上去吧，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多谢多谢。”
光头一挥手，车哧溜一下开走了。
一回头，莫芊芊和姚遥正站在小区门口的岗亭后面看着，一脸惊恐。我笑了笑，走上前：“没事，虚惊一场，上去吧。”
“那人是谁啊？”
“穆靖的朋友，办事经过这顺道过来看看。”
“你撒谎。”芊芊停下脚步，瞪了我一眼，“来看你你举个棍子招呼人家啊？”
“我以为是上次那伙人嘛。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我靠，这是在哪？
一睁眼，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眼前朦胧一片，感觉就像是头上蒙了一块布，在开着日光灯的房间里，有人在我眼前挥手，光能看见个影子。
“别吵！别吵！他醒了！”
“老江！”这是莫芊芊和姚遥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挣扎着刚想要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莫哥和嫂子连忙上前搀了我一把。
“躺着躺着，别起来。”
我轻轻敲了敲额头，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小年夜，穆靖生日。
莫嫂和姚遥张罗着做了一桌子菜，小小疯得衣服从里湿到外。酒足饭饱，莫哥提议去KTV，我说还差样东西吧，小小一歪脑袋，说要吃生日蛋糕。
“好好好，我去买。”我亲了亲她的小额头。
芊芊一听我要出去，放下抹布：“让我哥陪你一起去吧。”
姚遥忙点了点头：“还是我陪你下去吧，你老买东西不讲价，给人当羊宰。”
我拿起外套：“行了行了，就在小区门口，一泡尿远。你们几个看会儿电视，好了我给你们电话，你们下来，直接一车开去KTV。”
“谢谢啊！”穆靖翘着二郎腿，得意的冲我一挥手。
我白了他一眼，拉开房门。门后，小小正在和穆靖打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外头儿真他妈冷啊！
提着蛋糕，我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拨打姚遥的手机，突然，后脑一阵剧痛，我一个踉跄跌在地上，眼里金星直冒。
“让你TM多管闲事。艹你妈的！干死你！”
我咬着牙，死死捂住脑袋，把腿蜷缩在腹部和胸前，脚底板和棍子像下雨似的落在我身上。除了脑袋有点涨，倒也不是很痛，只是一股莫名的耻辱和怒气憋得我想吐血。
“你们干什么！住手！”大概是小区的保安看到了，正往这边赶。
“呸！”往我身上吐了口痰，这伙人丢下棍子转身跑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伸展开腿和胳膊，平躺在地上。微微睁开眼，纯净的夜幕里，一颗颗星星正眨着眼，忽闪忽闪，忽明忽暗。一股热流从头顶缓缓的淌了下来，渗进眼里。我一闭眼，耳边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头一歪，什么也不知道了……
“老江！”一双小手摸着我的脸，“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抽出手，慢慢的伸过去，摸到了一张小脸。
“小小，你干爹……”嫂子说不下去了，捂着嘴背过身去。
“别这样，会吓着她的。”我微微一笑，扯得眼角一痛，妈的，眉角估计给打裂了。
“大家都在呢？”
“穆靖接人去了。”姚遥抹了把泪。
“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努力睁大眼睛，还是看不清大家的脸。
芊芊和姚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儿，就有点模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前面晃，我伸手想捉住，一扑一个空。
“我去叫主任过来。”两人起身跑开了。
“江啊！”一听这声音，霞妈妈，准错不了。
还没等我开口，一顿拳头雨点般轻轻落在我肩膀上。
“小江，你没事吧？”大卫身上的香水味儿真他妈呛人。
“没事，没事，死不了。”
霞妈妈轻轻抚着我的鬓角，声音直发颤：“怎么会弄成这样？”
“给我口水喝成不？我说没事没事都说得嗓子冒烟儿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嫂子吸了吸鼻子：“我给你倒去。”
“快点快点！”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你他妈怎么又进医院了？”
我仿佛回到第一次跟他见面时，又闻到了那浓浓的骨头汤，喉头陡然一堵。
“你们怎么来了？小敏不是……”
“姚遥给我打的电话，穆Sir去机场接的我们。小敏说，乘你还有口气儿，让宝宝过来看看他干爹，免得以后……”手一紧，被人死死握住。
“滚犊子！尽他妈瞎说！”小敏忍不住爆了一句。
“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马上四个月了。”
“要开始胎教了，老爆粗口小心宝宝踢你。”
“担心你自个儿吧。乘那俩小妞不在，这话我得说。你要是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我宝宝叫谁干妈呢？”小王八一句话逗得大家都扑哧一笑，紧缩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不少。
“别他妈逗我笑，老子头疼。”我笑着挥了挥拳头，“穆靖在不？”
“嗯！”
“不好意思啊，生日蛋糕都没让你吃上。”我接过嫂子端来的水，一饮而尽。
“少他妈假惺惺，等出院了给我重新买过！”模模糊糊看到有个人背过身去。
“放心，一定忘不了，我干儿女还没吃上呢。对了，我还得拜托你件事儿。”
“说吧。”
“哥们儿姐们儿来了，帮我安顿一下。”
“你就甭瞎操心了。”还没等穆靖张嘴，霞妈妈攥着被角，盖住了我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又闲扯了会儿，芊芊和姚遥还没回来，我估摸着她们拿到了检查结果，正在跟医生商量病情，一问中午一点多了，赶紧催促穆靖和莫哥带大家出去吃个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