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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交锋

郭洛罗氏铃兰是个才满十二岁的活泼女孩子,尤其是有一把好嗓子,声音清亮的就像深山幽谷里甘洌的泉水。

所谓清泉能悦耳更能清心,听拥有这样嗓音的人说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只是梅落却没有享受多久。

“五哥,你果然在这里!”永琪刚踏出雨花阁的门槛,就被铃兰看见了,立马跳了起来。

“兰格格。”永琪还没开口,紧跟着出来的紫衣女子先扬声招呼。

梅落细细打量,只见这女子身量高挑秀丽,看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的样子,柳眉凤目,容颜清秀。上身穿着鹅黄色的比甲,露出里面浅紫色的旗装,头上戴着正中同是紫色系花朵的旗头,鬓边一支蝶念花的金簪子,那金丝绞成的蝴蝶随着她的走动,在乌黑的发髻上微微颤动,给分明逊色于铃兰容貌的她增色不少。

“原来是琴心姐姐啊!”铃兰清脆地回应道。

原来这就是西林觉罗氏琴心!梅落不由得把眼光从铃兰身上移向此女。

琴心,虽然相貌不及铃兰,但她身上有着一股书卷味,举手投足都谦恭有礼,处处彰显着大家贵族的风范。

“这个女子倒是与五阿哥很般配!”梅落打量着琴心,心里如此想着。她把眼光再移向永琪时,永琪正面朝琴心温润地微笑着。

雨后的阳光投射在两人身上,有一种炫目的光彩在两人之间旋转。

这人,倒是对谁都这么温柔有礼!

忽然间,梅落觉得站在门前的那两人身上的光芒有些刺目,在她心底深处涌起了丝莫明的郁闷。

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思,却没注意琴心的眼光正越过铃兰落在她的身上,那双柔和的眼底是隐藏如海般深的审视。

“五哥,我找你很久了!”铃兰娇嗔地跺着脚,跑上前扯着永琪的衣袖嚷嚷。

“找我有事吗?”伸手揉了揉铃兰的头,永琪微笑着问。

“五哥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答应人家说要来却没来的?人家等着你的金鱼都快等睡着了!”铃兰嘟着嘴,神色有点气恼。

“哦,我忘了。”永琪笑笑。

“忘了?五哥你怎么可以忘了!我都在姐姐面前说好了的,你让我很没面子,你得赔我!”铃兰不依不饶。

“五阿哥,你还是先去兰格格府上吧,我这边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急也没用,索性等你把事情处理完了再来。”琴心在一旁开口,适时地制止了铃兰的唠叨。

梅落眼角一跳,看了眼这个琴心,心里思量:好个暗藏锋芒的聪慧女子!她这番话连消带打地既解了五阿哥的失约话题,又把五阿哥的注意拉回到自己身上,还顺便让人感觉到她的大度。更主要的,她还预留了后路。人说一石二鸟,她这几句话却是不知道一石几鸟了!

大约是因为铃兰年纪小,还听不大懂琴心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发现琴心把她的事比喻成闲事,并且用“处理”来表示。若是她的双胞胎姐姐,雪兰和晴兰在这里,今天就要有一场语言碰撞了。

“你看,琴心姐姐也说了让你先去我那,五哥这下不会再‘忘了’吧?”铃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着对永琪说,一边就要拉着人走。

“好好走路。”永琪温言说道,一边不动声色地把衣袖收回来。他的举动落在琴心的眼里,由不住发出了会心一笑。

“啊!那位姑姑,你是跟五哥的人吗?五哥,要不要让她也来?”铃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冷落在一边半天的梅落,忙又招呼着问永琪道。

“她么?”永琪看向一直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的梅落,眼神闪了闪,犹疑着没有马上回答。

“多谢兰格格,不用了,出来好久了,我也应该回去了!”梅落微笑着开口,不知为何,她此时只想离开,不想看见这些人。

“你这个路痴,能认识回去的路吗?”永琪笑着问,并没有坚持说送她或者是要她跟着走。

“鼻子下面不就是路吗?不认识总会问的,不敢要五阿哥费心。”梅落依旧笑着说,只是她的语气有点异样,引来琴心更深究的目光。

似乎没料到梅落会这样说话,永琪明显地愣了一下,一直完美无缺的笑脸微微僵了僵,看的梅落心里十分痛快。

“很好。那你就回去吧!”一愣之后,永琪瞬间又恢复了笑脸,速度之快让一直盯着他的琴心都以为是眼花了。“别在外面乱跑,再要不小心遇见什么,可找不到人帮忙。”走了两步,永琪又停下来回头对梅落说。

人家一番好心,梅落也不能真的当做没心没肺的人,便点头表示感谢。

“五阿哥且放心去罢,这位姑娘自有琴心招待。”在一边看了半天情况的琴心此时笑着说,永琪便也放了心般的点头跟着铃兰去了。

“姑娘是那个宫里的?我送你吧!”琴心笑着过来问。

梅落连忙站起来:“不敢劳格格送,你只要告诉我去咸福宫的路怎么走就行了。”

“咸福宫啊?”琴心沉吟了一下,微笑道:“还是我送你吧!反正我也想四处走走,就当是顺路好了。”一边说一边率先往前走去。

人家都那样说了,梅落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很没意思了,她又实在是不认识路,这宫里这么大,要是让她自己瞎转,估计天黑了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想想既已如此,干脆跟着走吧。

“我是西林觉罗琴心,姑娘你叫什么?”走过长长的幽暗巷子,琴心跟她边走边聊。

“梅佳清浅。”梅落边看着前边的路边回答。

“梅佳?哦,是汉军旗啊!”琴心了然地一笑。

花盆底鞋子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并不大声的“咯咯”轻响,但在这两边都是森森高墙的巷子里却如同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上,有一种渗人的回音。

梅落看着身边往后退却的宫墙,心里闪现着前代和后世的景象片段。

这段长巷,在从前有多少个人走过?又有多少个生命在此消失?也许那些魂魄还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游荡吧?若干年后的自己会不会再次回忆起这条幽森的巷子?

“你……和五阿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大约是觉得这么走路有点闷,走了一段路,琴心又开口问。

梅落抬眼看她,眼里闪着疑惑。

琴心大约也觉得自己冒昧了,急忙笑着描补:“啊……我是刚才看你跟五阿哥两个人那么说话,感觉很亲近很熟悉似的。随口说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呵……”梅落微不可听地轻笑一声,用极淡地语气回答她道:“我只是因为得过五阿哥的帮助,又见他待人谦和亲切,所以说话才少了分谨慎,举止粗疏了些。其实我们并不熟悉。也不可能熟悉。”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很久的好朋友呢!我还在心里想,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也没听他说起过。不熟悉不要紧,从现在起就可以熟悉了。这世上的人不都是这么由生变熟的吗?”琴心望着道路的前方,微笑道。

梅落在她身边落后半步的距离,听了她这话,眉头一皱,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快来。

“清浅,我这样叫你,你不介意吧?”琴心忽然站住脚,微微扭过脸看向她笑着说。

梅落摇头表示没意见。

“那好,我就叫你清浅了。清浅,我们可以做朋友吗?”琴心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说。

“啊?”梅落没料到琴心会对她说这个,一时愣住了。

习惯性地摸摸鼻子,心里快速地思虑了一遍,梅落绽开一丝无论谁看了也不会怀疑的,最真诚的笑容:“格格身份高贵,清浅只怕高攀不起。若是格格不嫌弃清浅是汉军旗出身,愿意跟我说说话,清浅就很满足了。”

琴心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嘴边溢出一句叹息般的话:“贵族是老祖宗给的,并不是我自己挣来的,算得了什么?”却也不再提起关于朋友的话题了。

梅落暗松了口气,只是微笑着不接她的话。

“你从这里转过去直走就是咸福宫了。我还有些事,就送到这里了,抱歉。”指着咸福宫隐隐在望的屋檐,琴心无比温和地告诉梅落。

“多谢格格送我,清浅耽搁了格格的事真是不该。既然如此,清浅就不邀请格格进屋了,下次格格有空的话,我再邀请格格吃茶。”梅落忙对琴心道谢,琴心一笑,举手而去。

梅落站在原地,直看着她转过那道墙角,再也看不见背影才转回了身。

“出来这么久,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知道锦心她们怎么着急呢!”梅落自言自语着,脚步轻快地往迴风轩走去。

背后忽然出现了一只眼睛,淡淡地看着梅落远去的背影,忽而一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喃喃自语道:“不敢高攀么?你倒是精明。只是你怎么忘了他爱新觉罗比我西林觉罗还要高贵?”呵呵一声轻笑,随即隐了回去。

“锦心,我回来啦!”还没踏进门,梅落就兴高采烈地叫起来,被惊动的锦心匆匆走了出来,一边埋怨地说着:“小主您还知道回来啊?奴婢还以为您这会出了紫禁城远走高飞了呢!”一边又道:“那么大雨,可淋着了?墨竹,去厨房给小主子煎碗红糖姜水驱驱寒。”

“锦心啊,现在还是夏末,哪有喝姜汤驱寒的?再说我又没淋着雨。墨竹,你回来。”梅落哭笑不得地对拉着她从头检查到脚的锦心说。

“虽然是夏末,可这园子里终究树木多阳气不够充足。小主身体虽然强健,但到底不比男人们,还是喝完姜汤吧,以防万一。墨竹,去煎姜汤来。”锦心不为所动,坚持着。

“真的不用了,我身体好着呢。墨竹,不用去了!”

“哎呀我的小主,”被支使的打了几个来回的墨竹摊着两手对二人无奈地说:“奴婢求您了,您还是跟姑姑商量好了吧,奴婢都快转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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