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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愤图强

绘制连环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陈芸的重心还是放在了刺绣上面。

向夏揖山交付第三卷连环画的时候,陈芸向夏揖山提出,是否能帮助沈复揽一些绘制话本插画的活计,无论是否能找到活,都不胜感激。

对于沈复,夏揖山还是了解的。

沈复这些日子画工进展飞速,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不比连环画,画插页需要通读小说,根据剧情量身绘制,工钱不高,工期还赶,不知道沈兄是否愿意。

沈复自然不是那一味清高的人。

芸娘的辛苦,他多少能够想象。

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当幕僚时拿到的薪俸,他也没有挣过钱。

夏揖山走后,沈复把书橱里的书都草草翻阅一遍,看看他人绘制的插页,多少又有了点信心。

数日后,夏揖山送来亲自送来一卷才子佳人小说,故事紧凑,情节跌宕起伏,每一章打头的诗句优美,后面的引言也是风趣幽默,是本质量上层的好书。

沈复看的入神,陈芸唤她用饭才发觉已经到了傍晚。他赶紧将书推荐给陈芸,好一起参谋如何配画。

饭后全家人在庭院纳凉的时候,青君聆听父母二人的聊天,才得知父亲竟还揽了一份差事。

听到父亲谈到黄河泛滥、逃荒、匪患,她也对这故事的神开展佩服不已。

吴江物产富饶,治安良好,估计爹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看书轻松,下笔却要考虑良多。第一次经手此事,沈复心情忐忑。

越想将故事的精彩呈现出来,沈复越发觉得自个的见识不足。

书里提及的美食,比如,焖饼?没见过。锅盔?什么东西?逃难具体是什么样子?以前没想过。幸而花草坛罐、厅堂摆设、人物表情等等他都还熟悉。

为了观察生活,他第一次去了厨房。

走到哪里,都留心观察。

看别人的表情,习惯。看家中工具的摆放。

看路边的脚夫休息的时候什么样子,挑起担子又是什么样子?酒楼的伙计是什么样子?掌柜的日常又是什么样子?去好友家赏画的时候,也愿意看看以前不喜欢的主题,跟朋友能聊的话题也丰富起来。

带着露水的菱角,在篮子里活蹦乱跳的鱼虾,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却猛然间在他眼前鲜活了起来。

因为蹲在墙脚观察农民贩卖鲜货,看着几个铜板从不同的手中伸出缩回,看到挑夫被扁担磨得高高耸起的肩膀,看到脚夫脚跟上厚厚的黄茧,他仿佛看到了芸娘平日的艰辛。

原来一个鸡蛋只要三文钱,小心翼翼将鸡蛋抱来城里,啃着馒头卖那么半晌都没得一吊钱。

想到他往日每日花掉的银钱,他才知道芸娘为她做了什么。

早早回到家,芸娘还在绣绷子前面穿针引线,她不时揉揉眼睛,穿针的时候对着光线半眯着眼睛,她眼睛受不住了。她不时捶捶腰,她的腰受不住了。看到他回来了,她半天起不来,是腿酸麻了。

搂着芸娘的后背,他心疼了。

妄他平日吹嘘自己多么细心,他从来没有发现妻子为这个家付出良多。

她从来不叫苦,从来不喊累,从来不说别人的不是。

他自诩风流,却让妻子一个人抗下了养家的重担。

他留着眼泪,向芸娘倾述他的后悔。

芸娘却安慰她,现在很好很松快了,现在青君每天晚上闹她,她都好久没有连夜赶绣活了。而且来了萧爽楼,她有了志趣相投的朋友,又能学习画作,还能吟诗作对,她日日心情畅快。

这之后,沈复认真作画,及时将画稿交付夏揖山。

夏揖山对画稿还算满意,当即结算了银子。

沈复用这笔银子请全家老小去得月楼改善伙食。

用新鲜橙子盛着的蟹粉芙蓉盅、大名鼎鼎的腌笃鲜、爽滑可口的松仁玉米鸡头米、叠得四四方方的马兰头香干、拳头大小的蟹粉狮子头、香弹可口的枣泥拉糕,大家都心情愉悦地享用这些美味。

吃完,沈家人在窗边能俯瞰下面来来去去的各色行人。

陈芸调侃沈复,“夫君回去能把这些菜色都绘制出来吗?”

沈复笑了,“是啊,为夫想不起来的部分,还望淑姐耐心指教呢!”

第一次被爹爹带到酒楼吃席,青君和逢生都感觉新鲜,哪里都想摸摸,哪里都想看看。这种两层的小楼,凭栏远眺远近人群的体验也很新鲜。

不一会儿,看见酒楼旁边停了一辆马车,从马上跳下一个唇红齿白、身姿挺拔的少年,他从马车里面扶出一个有着下巴留着胡须的帅气大叔,旁边的人似乎都静了下来。不一会,街上又恢复了喧闹。

沈复告诉妻女,马车上下来的就是刘知州,那少年就是知州公子。知州公子在府学成绩极为优异,实在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难得出门一次就能遇到绯闻事件当事人,青君和芸娘赶紧趴在窗沿往下细看,奈何他们腿长,很快就进入酒楼大门,已经无法看到他们的身影。顿了一会儿,听着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进了他们隔壁的厢房。

青君没想到,她居然走在剧情更新第一线,惦着脚尖往两个厢房间的墙壁旁挪,沈氏夫妇倒没想到女儿居然青天白日听壁脚,又怕有所行动引起隔壁注意。

隔壁的知州父子就点了三个菜,嗯,点了同款松仁玉米鸡头米,点了同款马兰头香干。

隔壁响起了脚步声,门也被轻轻带上了。

刚站起来,隔壁说话了。

“竟不知这些时日家中发生这么些大事。要不是听同学闲扯舌头,我居然都不知道。”声音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声音清脆,应该是知州公子。

“怎么就传到府学去了。为父哪里知道你娘会在意这种事情,她要是直说不喜,我早就将人打发了。”声线浑厚,听内容也知道是知州大人。

“娘不在乎,你就要怎地。我记得官员狎妓可不是什么美事,你也不怕他人弹劾你。”知州公子说的。

“你娘走后,我冷静地想了想,我这事肯定是有人做局,我这是中了算计。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想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呵!男人。

隔壁父子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一家人感觉一直这么听下去不妥,但是又恐再这么干坐下去更加可怕,赶紧开门下楼。

却不知,他们起身的时候,隔壁屋子的人就察觉到了,但是,刘公子看他们衣着简陋,以为他们互不认识就没有在意。

回家的路上,青君跟芸娘说,知州大人是进士吧,读书那么厉害也能被人算计吗?

芸娘倒不那么觉得。读书人,又有哪个没有狎妓的,士人狎妓一向被视为风流韵事,又不可耻。连刘夫人的夫君都不知道娘子计较这种事情,旁人又怎么会拿这个来算计。

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知州大人身量颇高,面色白净,气质文雅,面庞俊秀,身姿挺拔,刘夫人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知道那位漕帮大爷余震声又是怎样的俊杰。难怪全城追更,两男争一女,三人都是大人物,进展又抓心挠肝的慢,而且全是真人真事,这可真是,揪心啊。

回家不久,鲁夫人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第一手资料。

知州公子从府学赶回家了。嗯,他们已经知道了。

知州父子中午在得月楼用餐了。嗯,他们跟了现场,还吃了两盘同款。

也许是陈芸过于淡定的表情引起了鲁夫人的猜疑,陈芸连忙调整心情给她正常的反应。

没有办法,回家的路上,沈家人约好了要守口如瓶。毕竟探讨剧情和站在传言第一线,性质差别太大。

鲁夫人翻看了陈芸画的连环画,啧啧称赞,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晚饭前,夏夫人来了,又带来了第一手资料。

知州公子从府学听说了爹娘的绯闻,回府了。连府学的学子们都在讨论此事,可见影响之大。

中午知州父子在得月楼吃了蟹粉豆腐、松仁玉米鸡头米、马兰头香干。看来夫人连个烧饭的人都没留下。

饭后,他们去别院请刘夫人回府,刘夫人放他们进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知州一个人出来了,神色颇为凄苦。

刘知州相好的船妓暖娘终究没有等到知州,被一名路过的安徽富商买走了。

第三个消息很重要,推翻了之前大家认为的,知州要放弃夫人的传闻。现在,知州大人可能和漕帮大爷一样求而不得了。

要不是知州大人和漕帮大爷分别覆盖了庙堂和江湖,估计好事群众都要押赌局了。

因为这件事情,最近的话本子都不怎么好卖了。毕竟书上看的怎么有跟现场精彩。倒是连环画的受众是最没有耐心的孩子,没有受这件事情影响。

沈复第二天回来告诉他们一个小道消息,知州家的二三事已经被好事之徒写了话本子,用手抄的方式在士子间流转。

天啊,读书人真棒,八卦起来就写书,简直太爱了。

沈复表示,因为芸娘在关注此事,他已经央朋友看完借他翻阅。

青君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刺绣,练习书法,果然,第二天正在练字爹爹就带着书回来了。

爹爹一个眼神,他们三人关上门,趴在书桌上认真翻阅起来。

这本书能够获得手抄,果然想象力丰富,语言大胆而跳脱。就是书里面的内容稍微香艳了一点。倒是,夫人从夫君当县令开始一路上施行的财政措施,收获的效果,让沈复颇感佩服。芸娘表示,此等妙书,沈家也得手抄一份,反复拜读。

对于爹娘居然能关心经济、钱财,青君颇感诧异。她之前规劝都没效果,这是无心插柳,成了。阿弥陀佛,谢谢刘夫人。

看到别人的长处,沈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平日也到各大书肆去翻阅能够帮助他做好幕僚的书籍。抱着这样的目的,翻看以前用来攻读八股的制艺文章,也能有所收获。

因为近期才子佳人类的小说市场不好,这次夏揖山让人送来画插画的书是公案小说。

为了干好这份工作,沈复托了在官衙任职的同窗,跟着仵作、捕快好好观察了几天,看到泡在水田里发臭的尸体,还受到了惊吓。见习完毕,回家绘制插画的时候顺利了不少。

顺利交稿之后,他又好好研读律令,厚着脸皮托同窗借来刑名方面的书籍资料,倒是收益匪浅,也认识到人心叵测。

青君看着家里内容日益丰富的书橱,也十分满意。

倒是逢生这么一天疯玩,靠陈芸抽空启蒙始终不妥。她找娘提了此事,芸娘又担心相公辛苦,只一味一力承担。

逢生和鲁格获得了青君给予的启蒙,在没有了青君陪伴之后,早就已经玩出了新鲜花样。他们用弹弓射鸟,用小弓箭射悬挂在树上的铜钱,在太湖石中间捉迷藏,累了渴了就去老太君、鲁夫人、两位姐姐那里骗吃骗喝,日子过得不胜逍遥。

鲁家夫人教孩子们打算盘,逢生也在旁边摸着算盘学习。

夫子讲三字经的时候,逢生也在一旁听夫子一句一句的解释。

鲁家的马匹,两个孩子在小厮的陪同下也不知道骑了多少回。

直到飞爷爷来萧爽楼报信,青君才发现自己漏了什么。

不知道奶奶最近怎么样了,鲁老太君生辰之后她就没有见过。

沈飞这次来到萧爽楼,是借着送竹编制品的名义,汇报小院的动态。

这几天,启堂老爷亲自带人把沈复他们住过的小院“藏翠院”里外翻了一遍。

今天连院子都掘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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