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羽与伯子幕皆是“儒士”,虽满腹学问,却疏于锻炼,体质虽比玉扇玉书二人要好一些,但此时也是气喘吁吁,暗自叫苦。
赵苏晨见状,连忙道:“这一处风景秀丽,大家就在此歇一歇吧。”说着,一招手,便有侍从拿来瓜果茶水奉上。
林琬如随便找了棵大树倚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伯子幕,见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宽大的袖摆轻轻拭着汗,心念一动,刚想上前,却见一旁的邢玉书已经递上了一块帕子,轻声道:“先生擦擦汗吧。”
“多谢玉书小姐。”伯子幕满含感激,接到手中擦了汗,两人便并肩坐在石头上攀谈起来,那眉角眼梢的情意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林琬如心塞不已,死死捏着丝帕的手竟有些发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他远远过来,俊朗的眉目,儒雅的气质,端端叫人挪不开眼,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难道说的不正是他么?只可惜,那时已是相见恨晚。
正是思绪如潮的时候,一旁的赵苏晨却忽然端了一杯茶水上前,道:“夫人看似好像有些心事呢。”
林琬如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掩去眼底的失落,报以一笑,道:“哪里,只是爬山有些累了,所以……”
“哦?”赵苏晨连忙接话,看来赵某人今日此举真是有欠周全了,让各位没能拾得好心情,反而个个身累心疲啊……”
“赵老板说笑了……”林琬如连忙打起精神来,笑道:“这其实是在磨练大家的意志和体力,都是好事,哪里像找老板说得……”
“这样的话……”赵苏晨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那咱们继续前行吧,就咱们二人,如何?”
林琬如惊诧,却见赵苏晨已经伸出一只手来,他的手,白净而修长,在初秋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玉一般的光泽,林琬如望着他的脸,心中蓦地一动,而自己的手也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被对方握住了。
“走吧,往前的路有些陡峭,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在下来带路吧。”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继续前行。
赵苏晨的手十分的暖和,林琬如被他牵着走了好一段路才渐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跟他这么明目张胆的举止暧昧,其实在不妥,便想缩回手来,谁料赵苏晨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依旧紧紧握着那柔荑不肯松开。
竟像是在恶作剧一般。
林琬如越发不了解这个男人了。初次见他,他淡漠疏离的气质让她望而止步,再次见他,他的精明冷血让她无比难堪,再后来,他有礼有度,进退合宜,再再后来,他谈笑风声,如沐春风……
仿佛这撕下一层面具就会发现不同的一面,他永远都不会让她看透。
“夫人是否觉得在下的脸很好看?”恍惚间,赵苏晨忽然侧过脸来笑问道。
“啊?”林琬如蓦地脸一红,瞥开目光撇嘴道:“哪有,赵老板的脸皮未免太厚了。”
“难道是赵某人的幻觉?”赵苏晨依旧笑吟吟的望着她,“刚才不是夫人在看在下,难道这深山老林里还会有其他的人不成?”
林琬如越发得难堪了,虽然她自诩脸皮很厚,但此时才感悟到——脸皮这种东西,没有最厚,只有更厚的。当下便哼一声:“就算是我看你,那么,你肯定也是在看我,不然的话,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赵苏晨被这绕口令一般的反驳逗笑了。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五官秀丽,肤色白皙,并非绝色,但却不容易让人忽视。想起第一次见她,只是觉得她与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深一步的接触才发现,原来并不是的。
她们除了眉眼有几分相像之外,性格其中完全相反。林琬如有时很精明,很有头脑,很有胸怀,很有见解。但有时,又很迷糊,很爱较真,很容易迷失自我。就像她的身体里,其实是藏有两个灵魂,他看见这一个,那一个就会藏起来,不让他找到。
“你笑什么?”林琬如娇嗔,说着,用力挣开自己的手,兀自走在前面。
“夫人这就生气了?”赵苏晨摇摇头,实在有些弄不清楚对方的喜怒无常。
林琬如闷闷的,头也不回,只是心不在焉的应答了一句:“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何不敢正视我?”赵苏晨望着她的背影继续打趣。
“没有便是没有。”林琬如猛地一回头,有些心烦意乱,然而她在看到赵苏晨的脸时,心中一下子又泄了气,面前这样的一张脸,她倒生不起气来,于是低下头来叹了口气道:“赵老板,我只是觉得,人生真是有许多的无奈……”然而,未能她将话说完,脚下忽然被绊,眼见着整个人便直线往后摔去,赵苏晨立即手疾眼快的抓住她,于是两人一齐倒地,却顺着旁边的一处小斜坡滚了下去……
哎?什么情况?林琬如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一直护在她头上的那只手和抱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天旋地转,昏头转向,等终于停下来时,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而侧头看向一旁,赵苏晨已经华丽丽的昏了过去。
林琬如忍痛焦急的坐起身来,探了探赵苏晨的鼻息,尚有气息,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她又悬了起来,开始不停摇晃着赵苏晨的身子道:“喂,你醒醒,你没事吧?”
赵苏晨始终闭着双目没回应,显然已进去了昏迷状态。
林琬如又是愧疚又是无奈,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发现只有几处蹭破皮的外伤之外,并不见什么血迹,不由得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如此折腾了好一晌,仍不见赵苏晨醒来,林琬如便站起身来大喊救命,只是这深山老林回应给她的——还是她自己的声音。
天色虽早,但这一处却绿树成荫,枝桠茂盛,显然是少有人至。林琬如一弱女子是没有办法将赵苏晨这个大男人扛起来的,只好弄来一堆干柴勉强生起了火。
“哎……既然穿越到这里来,就应该早点跟小瓷啦上官啦或者祁蒙啦学一些古人应该懂得生存知识,不然到了荒山野岭可怎么过啊?”支撑着下颚,林琬如无限悲凉的想着,再望了望身侧的赵苏晨依旧不见醒,也不知状况如何。
不知不觉中,天色越发得暗了下来,拾来的干柴也差不多燃尽了,林琬如只好起身走远一些去拣,走着走着竟发觉有些饿了,恰好却见不远处的一棵野树上长满了红彤彤的野果子。
“啊喂,这种武侠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林琬如拍手叫好,于是她走到树前探着手去摘果子,谁料身量不够,手也够不着,只好跳起身来,却只勉强摘到了一个。
“难道要我去爬树?”林琬如满脸发难,可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纠结了一下,她也顾不上其他,只有抱着那粗壮的树干往上爬。
这一幕,若是叫旁人瞧了去一定会大跌眼镜,堂堂的邢家主事人,竟然沦落到爬树摘野果,真是一桩笑谈,传到说书人的嘴里,一定会大肆宣扬。
但此时的林琬如满脑子只有吃吃吃,她甚至没有看到自己身侧的一根枝桠上正盘踞着一条白蛇,正朝着她微吐蛇信,所以,当她塞了满怀的果子正准备下去时,那白蛇猛地朝她迎面袭来,于是她吓得大叫一声,手脚一松,整个人便从树上跌了下来。
“你大爷的!”林琬如疼得哇哇大叫,所幸那树不高,摔下来不足以断胳膊断腿,但浑身散了架般的疼痛还是有的。半晌后,她才狼狈的爬起来,捡起跌落的野果子抱起柴火便跌跌撞撞的回到了火堆边上,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赵苏晨居然已经醒了。
于是,乱发飞扬、衣衫不整、手抱干柴、嘴叼野果的不雅村妇形象就这么被赵苏晨瞧了去,林琬如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处地洞钻进去,此生再也不要出来了。
太特么的丢人了好么?林琬如在内心咆哮。
只是赵苏晨见到她,嘴角竟露出一抹欣慰之色,只是下一秒,他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再次躺了下去。
“啊喂,你没事吧?”林琬如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扶住他,却又忍不住抱怨道:“你昏睡了那么久,我都以为你醒不来了,要是你醒不来了,咱们可就要死在这深山里头了。”
“为什么?”赵苏晨却蹙起眉头,有些认真的问道:“就算我昏迷不醒,你也大可以自己去寻出路,没必要在这里陪着我等死。”
林琬如一怔,虽然赵苏晨昏迷了这么久,但是她连一点离开的念头都没有,如今听了赵苏晨的话,仿佛受了委屈一般,她有些酸酸的道:“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么没有良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