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扇门,邢府就再也没有什么邢夫人了。
小瓷茫然望着眼前的一切,又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
林琬如却没有答话。
小瓷很是委屈,为自己,也为林琬如。明明自家的小姐什么都没有干啊,凭什么就要被那群人颠倒是非,沦为罪人?小姐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她也有满腔愤怒,可面对林琬如的沉默,她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邢府门外的两人,各怀心事。而她们的头顶上,却是晴空万里,不见一丝阴霾。她们的悲伤,谁也瞧不见。
小瓷并不想和林琬如就这么呆着,于是便拉着她往林府的方向走,只是没有想到,林家拒之门外。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如今女儿在夫家坏事做尽,又被逐出了家门,她的娘家又怎有颜面领她回家门?
林琬如早就猜到会是如此,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没那么难受了。倒是小瓷,实在难以接受自家小姐将要流落街头的事实,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小瓷,别哭了。”林琬如有些力不从心的安慰着,“一切会好起来的。”
小瓷抬起头来,抽抽噎噎的道:“小姐……咱们,没有地方可去了。”
林琬如笑了笑,她抬头望了头顶上碧空,当真是明净,想想,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吧?其实也不算很久,可是却经历了很多,这些经历足以让她彻底融入这个时代,这个身体。
她再也不是那个网店小老板了,也不再是那个邢夫人,她现在是林琬如,真正的林琬如。
“怎么会没有地方可以去?”一个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两人回头,便看到了祁蒙与上官青羽。
上官青羽走上前,对林琬如道:“不如先住进白鹭山庄吧。”
“好。”林琬如没有细想,就答应了。小瓷却很是吃惊,抹干了眼泪就问道:“白鹭山庄是什么地方?”
林琬如却耐人寻味的道:“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四人坐上马车,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方到白鹭山下,小瓷头一次来,望着周遭的荒山野岭,不仅有些胆怯,林琬如安慰道:“不用担心,白鹭山庄在上面,风景又好,空气也很新鲜。”
小瓷木讷的点了点头。
到了白鹭山庄,下人们见到祁蒙回来,纷纷出来迎接,又见林琬如一同来了,赶忙开始拜见。小瓷咋舌,实在弄不清楚,自己的小姐啥时候成了这个山庄里的夫人?
进了山庄好吃好喝一顿后,祁蒙又为林琬如安排了住所,很清净别致的一所小院,虽是秋季,但那院前却是花木扶疏,葱葱郁郁的一片春、色。林琬如很是喜欢,搬进去收拾妥当了,便与小瓷住了下来。
上官青羽与祁蒙知道林琬如遭此巨变,心里难受,便很少来打扰她们,是以每日除了固定送三餐来的下人之外,再无旁人来访。林琬如乐得清闲,每日吃吃喝喝,闲时喝茶练字也看书,日子过得十分的散漫。
昨日的一切果真像梦境一样。
而在另一边,祁蒙与上官青羽那里却是异常的难熬。
此时,两人正在书房里对弈,但彼此都心不在焉,乃至于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过去了,他们面前的黑白两子都还停留在最初,不动分毫。
久到有些累了,上官青羽便端起一旁的茶水,正要喝,却发现茶已经冷了,这才想到喊下人来添茶。
“紫山兄,咱们这一奕也不知道要对到何时才方休啊!”端了新沏的茶水,上官青羽有些自嘲的道。
祁蒙道:“心结打不开,只怕这棋也是下不完了。”
上官青羽苦笑,忽然正色道:“紫山兄你可后悔?”
“后悔什么?”祁蒙抬眉。
“你我明明知道绑架邢富贵的是赵苏晨,却任由着他们胡编乱造,不说出真相救她于水火之中,难道你不后悔?”
“不后悔。”祁蒙不加思量的道。
“我知道你跟赵苏晨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她如今身败名裂,你就不痛心?”上官青羽有些不解。
“痛心。”祁蒙毫无遮掩的道,“还是,义字头上一把刀,我若说出来,这辈子都无法安宁。但是,眼下,我可以帮助到她,她住在这里,不受外界烦扰,难道不是更好?”
“你很自私。”上官青羽微恼道:“她为邢家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落得这骂名,难道她就能就此释怀?况且,她是被冤枉的,你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吗?”
“够了。”祁蒙并不想与他争辩下去,只是淡淡的道:“事情已是如此,难道要我现在去告诉林琬如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上官青羽苦笑,一切正如祁蒙所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沉默了半晌后,祁蒙忽然开头说道:“为什么邢富贵会突然出现?他不是被关了起来吗?赵苏晨这么心思慎密的人,怎么会给机会让他逃出来?我觉得事有蹊跷。”
上官青羽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他的顾虑,当下便道:“你怀疑是赵苏晨故意放他出来的?”
“有可能。”祁蒙微微点头,又道:“但是,现在邢家的势力还未到最高峰,他就这么急着收手,不知是有何打算?”
上官青羽同样也猜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按照赵苏晨的计划,是准备在邢老爷去世之后让邢家彻底衰竭,但是半路杀出个林琬如却让他改变了套路。他知道林琬如有着独特的生意头脑,依靠她的能力一定能让邢家走上最巅峰,到时候,他再借着邢富贵这个草包主事人来收购邢家所有的产业。
这样一箭双雕,才是赵苏晨最后的野心。
但是,他却突然收手了。
“我实在是猜不透。”祁蒙摇头道,“这真的不像赵苏晨的作风。”
但岂止是他二人猜不透,就连赵苏晨他本人也猜不透自己想法。邢富贵当家之后,邢家的生意自是一日不如一日,邢富贵坐吃山空,每日将心思花在各种消遣上,根本疏于打理生意。所以,当赵苏晨花高价来收购他的店铺时,他立即欣然答应。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这样一来,邢家遍布在外的店铺陆续一一被收购,危机开始降临,邢富贵本人却毫不知情,直到管家告诉他,邢家名下的产业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才感到恐慌。
“怎么会这样?”邢富贵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怒道:“我爹爹名下那么多产业,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管家欲哭无泪,指着一旁的契据道:“这些都是您与赵老板签下的契据,您自己瞧瞧。”
邢富贵立即松开了他,颤抖着双手将那些契据一一数了数,整个人顿时如陷冰窖。
但是,这个公子哥在吃喝玩乐惹来了不少债务,手头上没有银子,债主们讨上门来日子也不好过,无奈之下,邢富贵竟一咬牙把邢府的主铺给卖了。
赵苏晨望着面前的契据,有些出神,忽然想起那日,为了办学堂的时,林琬如找上门来,自己要求以邢家的主铺作为交换,林琬如竟意外的答应了此事。那时,他压根就没有把握,但是她却答应了。有时候,她真的很傻,也很天真。
但坐在对面,那个一脸谄媚的男人,却是为了还自己的逍遥债,竟不惜将邢家的主心骨双手奉出……
赵苏晨冷笑,忍不住嘲讽道:“邢公子,你可知道,这主铺可是你们邢家几代人的心血,你就这么卖了,以后下了黄泉可有颜面去见你爹爹?”
邢富贵面上一僵,心中十分不爽,但也不能表现出来。他笑道:“赵老板,这不是手头上太紧了吗?”他怕赵苏晨不肯买,又开始说一通好话,“这铺子啊,位子好,风水也好,最主要的是——它历史悠久,但凡是这江南一带的人,谁都知道它,名声好啊……呵呵呵。”
赵苏晨把契据往桌子上一放,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
邢富贵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赵老板,您是买呢还是不买?”
“买。”赵苏晨凝视了邢富贵一番,说出这个字后便笑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那笑声,直叫邢富贵心里发憷。
邢家,还是败在了邢富贵的手里。
不久后,邢富贵开始遣散下人,扬言是为了节省开支,邢玉扇知道家中的情况后,不停哭闹,同时也后悔,自己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将邢家推入了不复之地。而邢玉书的态度则一直都是淡淡的,即使是知道邢家就要完蛋了,仍是无动于衷。
这样又过一段时间,邢家彻底撑不住了,卖完了所有的店铺后,邢富贵再也没有经济支撑,他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将邢玉扇与邢玉书二人叫到大厅,开始商议卖宅子。
邢玉扇气得浑身颤抖,扬手要打邢富贵,却被对方轻易的制止。她气得大骂:“你这个败类!你对得起爹爹吗?你怎么不去死了?”说着,又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