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如知道,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无法说服林父林母,于是便将自己的孩子搬了出来,打算趁机堵住他们的口,她斟酌了一下情感,继而道:“或许你们并不相信我,但是也该为我的孩子们想想,他们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犯?”
此话一处,林父林母包括小瓷在内均是惊呆了,他们怔忡不语,面上神情复杂,有惊喜有不安还有猜疑,半晌后,林父才缓过神来,声音禁不住颤抖的道:“你方才说什么?你们已经有了孩子?”
林琬如微笑着点点头,道:“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年前出世的,因生在下雪天里,所以赵苏晨便用古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为他们取名,女孩就叫赵晚来,男孩就叫赵杯无。”
“晚来……杯无?”林父喃喃自语,眼睛闪着点点光芒,神情里不知是惆怅还是欣喜。
林母却上前一把握住林琬如的说,掩不住喜悦的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的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林琬如当然不会把赵苏晨假装失忆的事情抖出来,她略带伤感的道:“他们还在山谷里未出来,我也很是想念他们,但赵苏晨不想出谷后连累他们,怕被姚咏的人盯上,所以我就先行出来,准备看看你们,但怎知……外面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林父立即就从她的话中找到了重点,他眉头一蹙,道:“你说怕被姚咏的人盯上?那个人可是赵苏晨的亲信?”
“他与赵苏晨之间其实有着很深的渊源,这些年来,他之所以一直待在赵家,就是为了伺机行动,将赵家的家业抢过来。”林琬如叹了口气,继续道:“几个月前,也就是我成亲的第二日,我与赵苏晨在山林里被姚咏带人追杀,走投无路后坠下了山谷,所幸被一位老神医救下,但赵苏晨还是因此受了重伤需要修养,我们便在谷中逗留了一两个月,后来我又有了身孕,这才是我们半年来不曾露面的真正原因。”
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林父心中仅存的一点气也就烟消云散了,他十分懊悔的道:“是爹爹错怪你了,这些日子,你流落在外,吃苦了……”
林琬如连忙摇摇头,道:“不,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历练。以前我过惯了富贵生活,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几月让我学会了很多,至少以后不管环境有多困难,我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好好……我林家能够生出这样有志气的女儿,真是祖上积德啊。”林父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既然女儿已经陈述了整件事的真相,他也没理由再抓着外面的传闻不放,于是移回正题,问道:“你现在打算如何?”
林琬如想了想,才道:“只要赵苏晨还在谷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危险,这些日子,我要好好打听一下消息,然后再回谷中跟赵苏晨商量。”
“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去找阿南,他路子广,或许能帮到你。”
得到父亲的支持,她的心中顿时一暖,连忙亲昵的道:“谢谢爹。”
林琬如终是低估了赵苏晨对她的爱,就在她走后的第三天,他便抵不过相思之苦,带着一双儿女便要寻出谷了,临走前,他像林琬如一样来到疯伯伯的门前道别,不同的是,他除了道一声告辞之外,便无它言。
原以为,以疯伯伯的性格,是不会理睬他的,谁料他才走了两步,药房的门便开了,疯伯伯精神抖擞的站在门前,打了个哈欠,悠然道:“就这么走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赵苏晨有些意外,但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道:“神医若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还请直言,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迟。”
疯伯伯闷闷的哼了一声,道:“那个丫头走的时候还知道给我做一桌子早餐,你倒好,话都没说两句就要走了。”
赵苏晨深感汗颜,若是依照他从前的性子,早就扬长而去了,但这几个月的经历,足以让他变得更加沉着冷静的面对一切。当下,他也不多言,走进厨房里,拿出林琬如留下的面条,立即煮了一锅面。
疯伯伯将面条尽数吃完,满意的打了个嗝,道:“味道虽然差了点,但勉强还算过关。”
他摸了摸嘴,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让阿一将自己炼制的药丸尽数拿来,挑了挑后,十分慷慨的给了赵苏晨三小瓶,道:“这里面,有救死扶伤的灵丹妙药,还有致人性命的毒药和扰人心智的迷药,外面人心险恶,你有了这几样东西,多少还可以防身。”
赵苏晨哪里用得上这些,本打算推迟的,但对方毕竟是好意,自己若是不可面子,难保他不会翻脸,于是便将滑到嘴边的话语吞了回来,只得改口道:“谢了。”
“不用谢我。”疯伯伯挥了挥手,道:“只要记得我就行了,以后说不定我还会出谷去找你们,到时候你们要是翻脸不认人,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神医说笑了。”赵苏晨道:“我与我家娘子,今生今世必定记得你的大恩。”
“好了,别拍马屁了。快点去找你的小娘子吧,外面的世界乱得狠,你那小娇妻生得那么貌美,要是让歹人瞧上了,你可是后悔莫及了,哈哈哈哈……”
赵苏晨听了他的话,面上一凛,心头的确有这种担忧,于是重新拿起行李,背着两个孩子就上路了。
疯伯伯望着他的背影收敛起笑意,不知为何,那张不满皱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怅然。
身后阿一忽然开口问道:“万神医,你真的打算要去谷了吗?”
疯伯伯淡淡的道:“我看那小子不久后就要大难临头了。”
阿一愕然,道:“那你是打算救他?”
“不一定。”疯伯伯严肃道:“要是我心情不好,才不会多管闲事。”
阿一:“……”
赵苏晨的脚程较之林琬如要快得多,太阳还未落山之时,他便到了镇上,找好了落脚之处。晚间,两个孩子哭闹不停,赵苏晨这才想到还未喂给他们吃东西,于是便下楼来要了两碗米粥,待哄得他们都睡去了,夜也已经深了,但是,他却没有睡意。
窄小的客房是呆不住,赵苏晨准备到院子里走走,谁知刚下楼,就见到大堂内正聚坐着一群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老瞎子说书。像这类的热闹,赵苏晨是向来没有兴趣凑的,但今日不知怎地就蓦然却想到那日在听松茶楼内的场景,想起林琬如曾说过自己跟一个说书先生的故事。
到底是睹物思人,赵苏晨鬼使神差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叫了一盏茶,便兀自喝了起来。
那老瞎子说的并不是什么老掉牙的故事,而是现时现事,只见他醒木一拍,道:“方才的故事讲完了,老瞎子现在要给大家说一桩事。”
大伙们连忙起哄道:“什么新鲜事,还不快点说。”
老瞎子笑了笑,放下醒木,悠悠道:“不知你们谁人知道,江南的赵家。”
闻此言,赵苏晨大感疑惑,忙循眼望将过去。
有人大声附和道:“名镇江南的赵家谁会不知道?不仅知道,我还见过那赵老板的面呢。”
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嘲讽道:“你是什么脸面的人,还能见到赵老板?”
两人立时便争吵起来,赵苏晨无奈摇头,却听到一旁的有人嗤之以鼻的劝道:“你们左一句赵老板,右一句赵老板的,到底知不知道事实的真相?那赵苏晨如今还算得上是哪门子的老板?”
四下里一片哗然,显然对这个问题都上了心,赵苏晨也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我避世不出半年多,也不知道外面是个怎样的光景,如今他们这样说我也不奇怪,却不料事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有人问那说话的知情人:“听闻江南赵家现在已经不是赵苏晨掌事了,不知是否真假?”
“这还有假?那赵苏晨杀了人,如今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还掌什么事?……”
“啊?杀人?不是吧?”
“他杀的是邢家的公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官府都下达命令通缉了,要是那赵苏晨敢出现,嘿嘿……”
那人话音落下后,周遭的人便是一阵轰然,各种猜疑纷纷不断,便如同一块巨石落入了深水中,顿时噗通一声,激开无数涟漪,夜晚也变得热闹起来。这些个闲人,平日事事不上心,却独独对这些八卦感兴趣,而他们最爱听的,无非便是这种虎落平阳的故事。
那说书先生见众人的兴头被挑了起来,于是猛地一拍醒木,继而悠然道:“既然大家对这件事如此好奇,这其中的缘由,还听老朽慢慢道来——”
赵苏晨却觉得浑身冰冷,姚咏到底还是要致他于死地。虽然这种后果他早已料到,但真正要面临的时候,他却觉得力不从心,那些名利与钱财对自己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但若他想在此立足,就必须要将前方的重重阻碍,一一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