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楚君夜带着一身布衣的苏晋登上了大殿,而武敬安,秦王洛启和司徒济正跪在大殿的中央,听到楚君夜被宣进来,不约而同回头的三人之中,只有洛启露出了一丝的惊慌。
楚君夜同苏晋冲着洛言行了跪拜之礼,便悠哉地站到了一边,把事情交给了苏晋,扫视四周,恰巧发现司徒云飞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眼里是掩饰不掉的……兴奋?楚君夜心里突然雀跃了起来,原来这个人也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出好戏。
“武敬安贪污黄金白银五十万余两,这是物证,”苏晋递给身旁的太监一本账本,还有几页纸,“楚大人调查了武敬安名下所有商铺,算上俸禄,一年不过白银五千两,而单单武府开支,每年便要高达三千两,武敬安当官二十余年,三年县令,六年知府,一年工部尚书,十年丞相,商铺不过开了五年,而武家本为普通百姓发家,武敬安为官之前并无积蓄,是以,武敬安的应有钱财总共不超过白银十万两,算上先皇及陛下所赐,以及自身购买珍贵器物,宅邸,所有家当应是三十万余两。”
苏晋一番话,朝堂哗然,谁会把别人家里算计的这般清楚,顿时都冲楚君夜看过去,其中也包含了一道饶有兴味的目光,楚君夜却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头去看苏晋,调查结果便调查结果吧,还说什么楚大人调查,真怀疑他是不是受了司徒云飞的指使。
苏晋却是面不改色,“而根据武府账本所写,武府管家所言,账房先生所证,武府的实际财物却是一百万余两,若是仔细搜一搜,约可以搜出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三千两,”看了一眼武敬安,“以及绝品玉器瓷器若干件。”
“你血口喷人!”武敬安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好几次想要跳起来冲过去掐住苏晋,却还是忍住没有动手,他还记得是个什么场合。
“苏晋是否血口喷人,有武府管家与账房先生为证,圣上,微臣请求传此二人,”楚君夜带着讽刺的笑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武敬安。
“传,”洛言翻着手中的账本,却发现不大看得明白,有点小郁闷。
一对四十多岁,夫妇模样的布衣男女走上了大殿,胆怯地走到了武敬安的身旁。
“草民武齐拜见圣上。”
“民妇武娘拜见圣上。”
二人跪地齐呼。
“武齐,武娘,你们可认得你们身边之人?”洛言一本正经地发问。
“回皇上的话,此人正是草民夫妇二人的大人,武敬安武大人,”那武齐快速地扫了一眼武敬安,又低下了头。
“你二人是武府中的什么人?”
“草民是府中的账房,内人是府中的管家,”武齐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武敬安贪污之事,你们可知晓?”洛言有些狐疑,这么大的事情,武敬安会交给府内的下人?
武齐想了想,“大人所收之物,所得之钱财在账簿上都有记载。”
洛言不相信般,又翻了翻账簿,“哦?”
“启禀圣上,武敬安自然不会明写,他要求账房做的账簿都是暗账,”楚君夜知道洛言在想什么,接过太监递来的账簿,将前五页折了几折,又递还给那太监,太监呈给洛言过目。
洛言翻了翻,楚君夜折好的几页,最上面连成一句话便是,‘五月六张画’。
“意思是,五月初六,收到张芑的画一张,”张芑也算是青洛大陆上有名的画家了,他的画可以买到千两白银。
“武敬安,你可还有话要说?”洛言交给了太监,“若是抄家的话,那些账簿上的物件,定是都能落实吧?”
“臣……”武敬安咬了咬牙,“无话可说,”眸中是一片悲戚,不是害怕自己的命会不在,而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他刚刚看清的人,楚君夜,以前以为是一只恭顺的名犬,最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匹嗜血的狼,难怪楚天琅会那么宝贝。
“剩下的罪名,可认?”洛言自然是没有忘记武敬安还有的罪状的。
武敬安低下头,“圣上,既是证据确凿,罪臣可还有的反驳?只是想知道输在了哪里,”贪污素来是最不好查的,可是楚君夜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渠道,拿到了他的账簿,并且还能说服他用了好些年很是信任的手下出来作证。
楚君夜抚掌而笑,“户部尚书大人以及其余七位大人的认罪书一封,结党营私的罪名您坐定了,谋害忠臣,当初苏大人的冤屈我亦查清,您包庇要犯的事,想必您府中有不少被您偷天换日,从死牢出来为您效命的要犯吧?”
“谋反呢?”武敬安的声音颤抖着。
“下官这里有您同司徒大人的书信几封,您要不要过目?”楚君夜翻着手中的几张纸,“还有给秦王殿下的书信一封,自己虽是您的,经鉴定,事实上是司徒大人所写,武大人,您死心了没有?”她没有真的把书信给武敬安看,担心他会毁掉这至关重要的证据,要知道,她可是派人潜入了几个人的府邸,翻了许久才找到的。
武敬安额头触地,他似乎已经没有机会翻身了。
“司徒济,你可认罪?”洛言将视线转向司徒济。
“罪臣的所作所为全为罪臣一人担当,与司徒家无关,请圣上看在……看在司徒家……”司徒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搞不懂,那些至关重要的证据怎么会落到了楚君夜的手里,那个他一直都看不上的孩子。
“皇叔?”洛言又看向洛启。
洛启哈哈大笑,“圣上,您把我召回,不就是等着一网打尽么?难为您安排的这么周密,这些证据绝对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得到的,譬如我写给南越国君的书信,”他只一眼便看到了楚君夜手中有一张杏黄色的信纸,那是他同南越国君传信特有的。
“五年前,网就开始慢慢地织了,只不过是蚕丝的,你们看不到,”楚君夜冷笑,“盯了五年,新皇登基是必须要将你们除掉的。”
“五年……”武敬安有些迷茫。
“还记得梨园刺杀的事情么?你们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绝对是最大的失策,让我得以查到,”心中没有了包袱,心中突然格外的轻松,五年的算计,五年的包袱,她一点一点的搜集着证据,力求达到最完美,可是没想到几个人认罪是那么的轻易,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还有一堆证据没有摆出来,总觉得哪里还有些奇怪。
“我以为,一切已经够完美,”司徒济又露出那种尖酸刻薄的模样,“楚君夜,若有一天,你站到了我们的位置上,你或许会赢。”
楚君夜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洛言,却发现她面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忽然之间安下心来。
“将三位大人带入死牢,武家满门抄斩,财物冲归国库所有,司徒家一门忠臣,过不抵功,赐司徒济毒酒,秦王洛启,过而不改,再无宽恕之理,念其为皇亲国戚,赐毒酒,”洛言一字一句地说着,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很是冷漠。
楚君夜还有苏晋都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前户部尚书苏大人被奸臣陷害,现沉冤得雪,下旨召回苏家男丁,为女眷则配良人,武敬安等人谋反之案了结,论功行赏,着苏晋为刑部尚书,着楚君夜为丞相。”洛言看了一眼楚君夜,意思是说,你的时机到了,你的丞相也可以得到了。
朝臣又是一片喧哗,楚君夜几日之内已经蹦到了丞相,不能怪他们不服气,更何况,她在他们眼里还是个为加冠的孩子。
“此事休要再议,退朝!”
武敬安三人被带刀侍卫押走,楚君夜似乎听到武敬安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为什么,双方都策划了好些年,楚君夜都没有料到这么简单就结束。
“苏晋,你说,是不是太简单了?”按照惯例,每次下朝以后,她都要去御书房见洛言的,而此时,她正在去御书房的路上。
“是的,”苏晋点了点头,“总有些不放心,他们筹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认输,”他指腹蹭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洛言正坐在龙椅上,似乎很是放松的样子,“墨玉,我们是不是可以歇息几天了?”她这两天也是在担忧中度过的,兔子急了都能咬人呢,更何况是那仨人了。
“那些人一天不死,一天就不能放心,”楚君夜坐了下来,顺便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苏晋也坐下。
“那夫妻俩,在武敬安的手下很多年了吧,怎么说出来作证便出来作证?”
“威逼加利诱都能驱使别人为你做事情,更何况,那夫妻俩是我安插进去的人了,”楚君夜定定的看着洛言,“你不在意么,武敬安说的话。”
“我若输了,那便不是我的,既然不是我的,我又怎会强求,”洛言苦笑一声,“更何况,如果是你,会比我适合。”
“混蛋!”楚君夜怒目而视。
洛言单手托腮,“你可以谋划五年,把身边的人安插进靠近他们核心的地方,墨玉,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或许我该想想?”比如说,做不到爱一个人,但是可以开始尝试,总不能因为自私负了别人的深情,也做不到无视自己心中的悸动,更做不到放他离开,她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还有很多事做不到啊……”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