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即过,桃花源的桃花灿烂依旧,春风拂过,时间演奏了一曲物是人非。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楚君夜坐在院子里,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
“主上,楚国来信了,”墨七将一封信递给楚君夜,张了张嘴,又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主上的脾气他太清楚,说了也没用。
楚君夜快速地浏览完信,“叫墨衣十三骑准备一下,明日你们动身去楚国,”然后将信团成一团,“带着玉儿一起去。”
“姑姑,您要赶玉儿走?”一个六岁的娃娃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扑到楚君夜的怀里,“姑姑,玉儿以后听话,玉儿不要走。”
楚君夜搂着那个娃娃,“玉儿,你该回你爹身边了,记住,从此以后你叫楚玉,”她嘴角带着笑容,“玉儿,你还小,你的一辈子不能葬送在姑姑这里,你应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姑姑以后去看你,好不好?”
这个孩子,自从离开景国皇宫起,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如今,楚天琅病危,楚君曦是太子,即将登基,他虽有三个儿子却是不甚满意,倒是玉儿,他想见见。她觉得,玉儿当得起一国太子。
“姑姑……”楚玉哭了出来,“玉儿不要离开姑姑。”
“玉儿,”楚君夜有些无奈,“你娘因为姑姑而死,你都不恨姑姑么?”
“那是她罪有应得!”楚玉撅着嘴。
楚君夜无奈地看了一眼墨七,他们都怎么跟楚玉说的啊?能让小小孩子说自己的娘是‘罪有应得’。
“姑姑,您是玉儿最亲最亲的亲人了,求求您不要赶玉儿走,”楚玉不肯撒手。
楚君夜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无奈苦笑,“玉儿,姑姑不是要赶你走,你先跟你爹去住一阵,就当出去转转,等你十岁了,姑姑再把你接回来,好不好?”说着,有伸出了小拇指,“姑姑跟你拉钩钩。”
一个孩子,在宫廷之中四年,足够他陷进去了。
楚玉不甘不愿地伸出了小拇指,勾上去,“玉儿听姑姑的话,姑姑,一定要来接玉儿啊。”
“乖,”楚君夜轻轻地笑了笑,对不起,玉儿。
翌日,楚玉跟着墨衣十三骑走了,他们的任务是把楚玉护送到楚国,以及,拿回楚天琅的骨灰。
她知道窃走一国君主的尸体有多危险,可是她要楚天琅同冷月颜合葬。
“娘亲,为何要让表哥走,”一个小姑娘拽着她的袖口,眸中含着泪花,似乎很是舍不得。
楚君夜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脑袋,“瑾儿,每个人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你哭什么,你看你哥哥,”她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板着脸的男娃娃。
景瑜看了看楚君夜,又看了看妹妹景瑾,慢吞吞地往回走。
楚君夜不禁挑眉,“这个孩子,”然后叹了一口气,拉着景瑾的手也往回走。
等墨衣十三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墨七捧着一个罐子交给了楚君夜。
“可还顺利?”她抱着那罐子,嘴角含笑。
墨七点头,“楚君曦似乎已经料到,早早的等在了皇陵,却没有过多刁难,让我们带走了骨灰,他还说,楚国随时欢迎长公主回去。”
“开始吧,”两个墓碑,一个坟包,原本堆好的土被挖开。
待看清墓中的情景,楚君夜手中的罐子险些落地,“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哈哈,楚天琅,你终究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说罢,她将罐子放在了棺材的旁边,“封上吧。”
墨衣十三骑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忙填土。
“今天又到十五了啊,”待一切做好,已经临近子时,楚君夜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眸中一片落寞,缓缓走进小竹楼。
“唔,娘亲?”半睡半醒间,景瑜迷迷瞪瞪地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乖,睡吧,”她为景瑜盖了盖被子,又站了起来,找了一件狐裘披上,走进书房,点燃了一盏蜡烛,然后轻转烛台,一个通道便出现在眼前,她拿着火折子慢慢走了进去。
通道很长,越往里走越冷,她却顾不得这些,脚步愈加匆忙,通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她又将墙上一盏灯点燃,墙上开了一扇门,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师父,师母,”密室的一侧有两个人在打坐,其一便是暮云谷,还有一个便是五年前师父找到的毒医夕映,如今二人已经成亲。
密室实际上是个冰室,很冷,楚君夜没有内力无法抵御,她有些发抖,自顾自地从一旁的台子上拿起一把刀子,向密室中间的无盖玻璃棺材走去。
“夜丫头,从今往后你不要放血给他喝了,”暮云谷这才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楚君夜有些诧异,“师父你……”
暮云谷没有说话,夕映才叹了一口气,“夜丫头,如果说,他醒不过来了呢?”
“怎么可能!”楚君夜扑到了棺材旁边,里面那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师父师母,你们不是说我的血里有沐雪红莲的成分,只要我每月灌给他一碗血,再加上你们的调理,他一定能醒么!”
夕映别过脸去,暮云谷又闭上了眼睛,“当初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你心如死灰随他而去,如今瑜儿和瑾儿都长大了,你舍得让他们失去爹爹以后又失去娘亲?”
楚君夜顿时面如土色,眼泪又掉了下来,“师父你们骗我!”她不信邪般的,猛地划破手腕,将手腕贴近景初的嘴唇,“他一定会醒,一定会醒!”手腕上已经有许多伤口。
“夜丫头,你别傻了,”夕映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暮云谷一把拉住。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血液流逝,低低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明明……”她哽咽着,“他怎么可以醒不过来……”手无力地垂下,在他嘴边留下了许多血迹,“瑾儿天天问我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瑜儿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是在意的,可是现在……现在……”她泣不成声。
“师父,你又何苦骗我五年!”她的声调微抬,“我等了五年,却没有等到他回来……”伏在棺材边,手指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的脸,“夕照……你为什么还不醒来……”
五年,这是怎样的一个等待,等到一切都变了样,以为你不会变,可是你还是没有来。
“师父,你们赢了,”她缓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向外走去,没有一点的声响,仿佛是一种诀别,背影凄凉。
“笨楚楚……”
安静的密室之中,一点声响,似在楚君夜刚刚平静的心湖中央投下了一颗石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也引起了一片涟漪。
不是所有等待的最后都是离开,不是所有的希望最后都会破灭。
这一次,再也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