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吼声悠长绵远,蕴含决绝与思念。
那悲鸣,传至果木洞中,躲在树洞之中的秋陌,不禁猛然坐起身来,凝神静听。
悲鸣结束后良久,秋陌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他听懂了嫣儿的叫声。
秋陌心中大恸,悲郁积胸,莫名的不安,充满他的身体。
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由地啜泣成声,手中紧紧攥着师父给的棉布锦囊,心中没了着落。
听到断断续续的哭泣之声,旁边一直昏睡的男孩兀自醒来。
他双手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眉头微皱,迷茫地看了一下四周,尔后定格在耸肩哭泣的秋陌身上,疑惑道:“你是何人啊,为甚在哭?”
秋陌低声说出内心所想道:“我感觉师父和嫣儿出事了。我刚才听到嫣儿在向我作别,说她要走了,回到她梦中的故乡里!”
秋陌眼中噙着泪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问道:“我叫秋陌,你呢?”
男孩微微一愣,尔后说道:“我叫公冶昔月,大人们都喊我小昔月。其实我一点都不小,我都八岁了!你别哭了,像个女孩子,咱们出去看看他们,不就知道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抬头打量着。
秋陌连忙说道:“不可以,有坏人来抓你,你不能出去,我师父就在外面对付他们呢!”
“噢,我好像记得我在山上追一个赤金色的大鹏鸟,追着追着……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坏人?莫不是魔族!”公冶昔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迷蒙地说道
“魔族就是坏人吗?”秋陌小声地嘀咕道,脸上写满了失落。
昔月未曾听清秋陌的嘀咕声,但他看到了秋陌的失落孤单的情绪。
昔月也不再理会自己是怎么来的,他关切地对秋陌说道:“走,咱们爬上去,说不定你师父跟嫣儿就在附近呢。”
秋陌慢慢站起身来言道:“可是这么高,我们怎么出得去啊?”说着指了一下,距离他尚有一丈余高的树洞洞口。
男孩昔月自信地一笑道:“我能上去,你蹲下,看我的。”
秋陌闻言很诧异,虽然不相信,却还是依言转过身去,背对着昔月蹲下。
昔月深呼了一口气,尔后猛一提气,一脚踏在秋陌的背上,再一借力。
“噔!噔!噔!”
昔月呈折线状,连踩了三下树洞的壁面,最后一跃,双手抓到了最上方树洞口的边沿,双臂一用力便坐了上去,然后咯咯地笑道:“小秋陌,看看如何?”
秋陌刚才只觉背后一沉,便再无动静,此时回转过头来,发现昔月已坐在上面,秋陌小嘴圆张,不可思议道:“哇,你好厉害,怎么可以跳那么高!可是,我怎么上去啊?”
昔月此时看到旁边树枝之上鲜红的果子,不由喃道:“咦,这是什么?”
说着便摘下一枚,张口就咬将下去,不料果子的鲜红果汁喷溅在身上,他一边大赞好吃,一边抹掉身上的果汁。
昔月望着满脸歆羡的秋陌,他嘴中含糊说道:“嘿嘿,我有点饿了,等我吃完哈,我看看用什么把你拉上来。”
昔月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向自己两边看,突然似乎发现了什么,匆忙咬完手中的果子,伸手折下一段长树枝,弯身将树枝探入树洞之中。昔月说道:“拉住树枝,我把你拉上来。”
秋陌望着只有两指粗的树枝犹豫道:“你能拉住我吗?再说这也有点细吧!”
昔月翻着小白眼儿道:“咦,你师父没有教过你气沉丹田,提气于胸,起身气始运,身落气方尽,诸如此类的轻身法诀吗?”
经昔月那么一说呢,秋陌有些不自在了,他撅着嘴道:“我师父没教过我这些个口诀,不过既然你可以做到,那我也可以。我来了!”
说着将手中的锦囊挂在脖间收好,尔后,他搓了一下手,后退了一小步。
然后向前一跨,跳将起来,欲拉住树枝,脚下没蹬踏两下,树洞内壁太滑,扑通一声,秋陌重又掉回树洞,屁股先着了地。
那边原本使劲拽着树枝的昔月见状,登时咯咯笑将起来,顽皮地说道:“小秋陌,你真笨哩,你师父平日里是不是老被你气到!轻身术我五岁的时候便学会了,你如今是几岁?”
秋陌倔强的站起身来,听到昔月的玩笑之言,心中不禁紧张起来,他小声说道:“我再试试。”
秋陌显然甚是不自信,又一次被摔了下来,一次又一次,其中一次差点把昔月拉将下来。
昔月很生气,大骂他笨蛋,说他师父是不是也很笨,秋陌听到后变得非常生气,脸儿都涨的红彤彤。
当此之时,他索性撇开树枝,只是脚踏树洞一侧,蓦然发力。
“腾!腾!腾!”
秋陌踩步直上,不曾借力便站到了树洞上方的树杈之上。
此处的高度,距离树洞底部要有十六余尺,是秋陌身高的五倍之多。
这不由地让昔月也惊讶地瞪圆了他的小眼睛,伸出了大拇指。
他学着大人的口吻嗡声嗡气道:“嗯,孺子可教也。”
其实更加惊讶的要数秋陌自己,他现在还感觉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感,不相信是自己做到的。
突然,昔月喊到:“小秋陌,你看那边好像着火了啊!”
秋陌顺着昔月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花树林边缘烟尘滚滚,火光彰显,似乎从竹林那边一路烧将过来的。
小秋陌顿然陷入惊慌之中,声音哽咽道:“我要去找我师父,师父肯定不会让人烧他花树林的!”
原来,酒鬼鬼王与毒姌鬼王前去寻找那黑煞护法,并未发现其丝毫气息,恰又听到少主的集结号令,只好回去赴命。
好在雪坤郎完成了老爹交予的任务,心情大好。
现在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休息休息,喝杯用少女的血做成的佳酿,尔后抱着两个娇艳的毒魔侍女,好好泡一个鸳鸯浴。
既然找不到那个黑煞天魔,雪坤郎也不想继续留在此地耽误工夫,所以他索性下令点烧整个花树林,让其无所藏身。
尔后,他率领着众魔族多莫蜥骑兵,气宇轩昂地打道回府向毒王老爹赴命。
秋陌爬下树干,径直往火势蔓延处跑去。
在秋陌心中想来,师父在的话,肯定也会去往那里,阻止大火的蔓延。
烟尘滚滚,火浪的灼热感愈加强烈,秋陌的步伐渐渐变得艰难。
秋陌因为吸入烟雾,不由地咳嗽起来,眼中呛起了泪花,可面前除了火焰燃烧树木的噼啪声,再无其它动静,没有师父的身影。
秋陌心中大慌,宛若迷了路的孩童开始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师父。
可这么做让秋陌吸入了更多的烟雾,紧跟其后的昔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此时他知道必须离开。
因为呼吸正变得困难,他不得不捂住口鼻。
昔月一把冲上去,拉住哭得失去理智的秋陌,就往回跑。
大火四处乱窜,倘若被火困在林木中间,两人怕是命丧于此了。
当务之急,便是离开这片花树林,小昔月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又拉兼抱地,将秋陌拖往远处的高山脚下。
不知跑了多久,昔月已经没有了力气,看着离着火的花树林已经足够远。
这时,秋陌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是哭地再也站不起来,昔月气喘吁吁地挨着秋陌坐了下来,两人就这般喘着粗气,无言地坐在山脚下。
此时恰值夏末秋初,四周长满了狗尾巴草,不时有草绿色的蚂蚱振翅飞起,空中泛着“啪啪”的拍打翅膀之声。
昔月拔下一枝狗尾巴苗叼在嘴中,向山下望去,下面的树林已成一片火海,滚滚烟尘直上云霄。
此时东方红日渐出,天边红晕,不知晓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缘故。
望着火海,秋陌表情呆滞,一张小脸脏兮兮,嘴唇发白,隐隐似乎还在念叨着:“师父,嫣儿……”
他的家园已毁,从此没有了依赖与依靠,秋陌心中很害怕。
突然,他想到了师父给他的锦囊,他连忙拉出脖间的锦囊,自锦囊中掏出一张绢布,上面书写着黑色小字,是用天魔文字写就。
绢布上面如此写道:“陌儿,倘若你看到这些文字,说明你我师徒已然作别,说明师父已无力再保护于你。不要害怕,未来之路很长亦将会很精彩,这将是你探险之路的开始。你且跟随着身边的这个小男孩前往散人门和他一起学习武艺,不要离开他!天道轮回往复,不说再见,珍重我的孩子……”
此时,昔月也将头凑过来看秋陌在看什么,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一个字。
奇怪地问道:“你们的文字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呢,上面写的什么啊?”
秋陌愣了一会儿,方答道:“我师父说让我和你一起去散人门学艺,你能带我去吗?”
秋陌突地跳起来开心道:“好呀!那当然了,放心吧,没有我公冶昔月做不到的事情。哎,你知道散人门门主是谁吗?”
秋陌疑惑地摇摇头,昔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实话告诉你,现任散人门门主公冶木息是我爹爹,冉息散人你听说过没?”
秋陌再次疑惑的摇摇头。小昔月惊道:“咦,你没听说我爹爹?哦,你师父没有跟你说过吧!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呢,你的爹爹和娘亲呢?”
秋陌眼睛晶亮了一下之后,很快变得黯淡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师父把我养大的,我师父……师父……。”
秋陌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师父是魔族中的天魔,他记得昔月曾称呼魔族为坏人,那自己岂不是也是他眼中的坏人了,那他还带自己去散人门吗。
想到这里,秋陌戛然而止,不禁沉默地低下了头。
昔月见状,不在追问,也有些感伤地道:“我也没见过我娘亲……我爹爹怪我总是闯祸,所以就把我送到天元山,让元稹仙长收我为徒,这才去了没几日呢,我偷偷跑到后山去玩儿,然后就……就稀里糊涂地到这儿来啦,我爹爹知道了肯定又得责罚我!不行,我们得赶快回去。”说着站起身来,经过这会儿休息秋陌也有了气力。
他听昔月要回散人门,忙也跟着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