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狼青的母狈,听闻白狼王的言语之后,不由心中大恸,悲愤喊道:“这一切还不都是他们人族所造成的。曾经的这一片丛林是自由,无拘无束之地,我们可以肆意地驰骋与嬉闹。”
狼青恶狠狠地看向风萍,话锋一转道:“然而,人族的到来,却是剥夺了这一切。他们以狩猎作为乐趣,制作各种武器与陷阱,用我们的皮毛做衣服。我们不能再畅然于林间奔跑,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陷于陷阱之中,遭受伤痛之苦,却无能为力。这一切的一切,孰之过?”
与狼青的言语激切不同,风萍听到白狼王语气平淡地问道:“那今日,欲两两相残,让狼族之血浸湿这片丛林之地,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狼青冷言道:“倘若我要你将这个人族女子交予我之手中,你答应吗?狼王之位你又是让还是不让?”
风萍不由看向狼王,白狼王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以狼族之语言道:“狼王之位,乃能者居之,最重要的是受到狼族众成员的拥戴。至于,你说的这位人族女子,她是我们的朋友,狼族从不抛弃自己的同伴与朋友。”
“这不行,那亦不可,如此说来,你便是想开战啦!”狼青尖声喝问道。
随着它的喝声,近万只的青面鬼狼应然嚎叫而起,宛如来自地底九渊的鬼嚎之音,闻之毛骨悚然。
老狼王身后的狼群,不禁被激怒,毛发乍起,发出一阵阵更为雄厚,有节奏的狼嚎之音,宛若大战在即前的战鼓,传递着准备进攻的讯息。
然而,不等白狼王狼群有所动作,但见其背后的丛林之中,疾风骤起,吹动木叶飘旋纷飞。
一道白光乍现,好似黎明时分的光线缠绕而成,踩踏着虚空,逶迤而来。
定睛看去,却是一头闪闪发光的银色巨狼,胸背透着坚实,线条流畅矫健,眉间的发须隐隐凝聚成日月之形,透显出神秘与缥缈之气息。
这实质般的光影之狼,飘飘然落于那狼青所骑乘的花斑面前,脚掌触碰到地面之上的枯叶之时,更显灿然晶亮。
风萍望着这光影之狼,不禁心中激动,好似看到父亲一般的那种亲切之感,顿然升起,眼睛亦不由湿润了,这光影之身恰是那收留了自己的第一代白狼王。
白狼王狼群,亦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父辈一般,欢呼雀跃地跳动着,亢奋地吼叫着……
再观那青面鬼狼狼群,除了五头花斑梗着脖子怒目叫嚣之外,全都加紧了尾巴,不安地骚动着,更有甚者发出好似被打折了后腿儿一般的哼唧之声儿。
第一代白狼王的光影之身,怒视着叫嚣的狼青,却是不言不语地张开大口,一口便咬掉了狼青所骑乘的花斑驴头狼之头颅。
这一幕来得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的快,狼青不禁愣了片刻。
狼青反应地亦是极快,它回转过神来,于座下花斑颈部喷涌而出的血雨临身之际,如同猿猴儿一般,敏捷地跳上它左后侧的花斑背上。
银色狼王光影之身,紧随着狼青的身影,左爪闪电般探出,几乎同时地,狼青方攀爬上那花斑背部之时,狼王的爪子亦探入了那只花斑的左胸腹。
更是在狼青试着再次跳起,攀爬上右后侧的花斑驴头狼之时,狼王的右爪准确而迅猛地,抓入了狼青右后侧,那第三只花斑的右胸腹间。
狼王影身,一探之后继而一收,眨眼间掏出了两件物事儿。
定睛细看,却是仍在砰然跳动的花斑驴头狼之心,双拳般大小,正滴着鲜艳的心头之血。
“砰!砰!砰!”三声,三头花斑驴头狼几乎同时倒地,那灰毛狈狼青因为来不及换乘坐骑,只能跌落于地。
它慢悠悠地站立而起,好似一只腹间攀有一只小猴子的母猿猴一般,直身而起。
狼青静静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狼王影身,好似知晓其不会向自己出手一样,泰然处之。
果不其然,白狼王银色光影,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怒吼,吼声绵久不绝,满是训责与警告之意。
风萍尚首次听到如此旋律音韵的嚎叫,未能明晓其中真正的语义。
狼青听闻之后,便转过身去,一步一扭地向前走了几步,攀上身后一只普通的沙犷兽之后,不声不吭地率先离去。
青面鬼狼群如同大赦一般,紧随其后,一如它们刚出现之时一般,悄然退却,失去踪迹……
当此之时,白狼王的光影之身亦应然散却,化作片片星光,好似一大团散发着银色光点儿的飞虫一般,四散飘离而去。
“莫不是森林之神显灵了?”风萍见状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惊讶道。
风萍忽然想起族中祭司风尘欣之所言:“万物相生相克,此乃森林里的法则。一旦有生灵跳将出此法则,自然有森林之神对付它。”
风萍正错愕间,那年迈的白狼王却是用头颅轻轻触碰了她一下,风萍幡然醒悟,白狼王转身离去,并满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风萍领会,遂跟随而去。
老狼王一经转身,那身后狼群在各自头狼的带领下,亦隐没于灌木丛深处。
唯有那蓝睛黑狼,与风萍一同,跟随着老狼王,不紧不慢地于林间前行。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风萍隐隐听到了溪流之声,咕咕咕……哗哗哗……
果不其然,穿过一大片细密的虬藤树之后,一条一丈见宽的溪流呈现眼前。
溪水流经一片乱石滩,继而弯折下流,存续为一片大水湾,水湾中的水碧绿的深沉,好似有些深度。
水湾一旁的沙滩地上,却有一个篱笆小院儿。
但见三间小木屋相互偎依着,院内院外却趴着一只只毛色纯白油亮的白狼,个头均是一丈余长,比之风萍,多出大半个身长。
风萍细数之下,发现共有五头之数。
如此巨大的白狼,为何如家犬一般躺在这丛林深处的篱笆院儿内?
风萍心下好奇地紧,不由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听得她的脚步,唯有一头白狼抬起了头,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番,那熟悉的目光,风萍又怎会不认识,她不禁激动地脱口喊道:“一代狼王。”
“哈哈……你喊得可是六儿,六儿怎会是一代狼王呢,你看到的这五个小子,可都是做过狼群首领者,我才是真正的一代狼王呢。”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赤脚长发,脸庞坚毅的精壮汉子出现在风萍身旁。
他一手端着小巧扁口石壶,一手捋着长长的髯须笑言道。
风萍盯着面前这一满头白发,眉毛、髯须亦尽白的壮年男子,心中却是万分惊奇。
她想到那狼青口中提起过的白漠之名,不禁开口询问道:“你是白漠?”
如此却是让这名男子分外吃惊,他诧异道:“噢,你竟然认得我,不知却是于何处得知?”
“不认得,我只是方才于那灰毛狈口中听闻到的,你是哪个部落的,因何得罪于那灰毛狈,你身为人族如何当得那一代狼王,休要骗人?”风萍一口气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唉,一言难尽呢,倘若我告诉你我的确不是人族,而是一头狼,你可相信?”这名为白漠的男子注视着风萍,认真地言道。
看着白漠那沧桑却不失明亮的眼睛,风萍愣了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点头道:“这么说您是被森林之神选中的使者,茂森深处的精灵!莫非方才击退那灰毛狈狼青的是您,我是来自风氏部族的风萍,见过木神使者。”说着便欲跪下身来行礼。
白漠忙将其扶起身来,唏嘘道:“没想到你会如此信任于我,不过我并非你口中的什么森林之神的使者。我本这片莽林中的普通一员,带领着几只狼同伴,只为生存而生存着。”
“你那个时候是何种样子,不是像而今这般吗?”风萍不禁打断问道。
白漠似回忆般的答道:“自然是如同六儿他们一般。记得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目睹了一只长尾黄皮兽儿,遭滚雷劈击而亡,其身体便坠于我们跟儿前,被我们争相分食,至今我都记得那半熟的肉香之味。我们七个自分食过那长尾黄皮兽之后,便渐渐变得不同。”
“却是如何不同?”
“个头儿又长大了几分,身体更加健壮而轻盈,奔跑地速度快了许多,我的头脑开始涌现出许多奇怪的想法,我变得热衷于思考,甚至我发现那漫天的星光与月光,竟然让我感到分外的温暖,让我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你们七个,为何如今少了一个?”风萍左顾右盼地寻觅着言道。
“唉,少的那一个是我们的幺妹,小七。”白漠不禁惆怅道。听闻到小七之名后,原本假寐而卧的诸狼,不自然地翻动了一下身子,有的发出人性的叹息之声。
风萍压抑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心,等待着那白漠说将下去。
白漠招呼风萍,于篱笆院儿中央的一张粗陋方木桌旁坐下,取过一只小杉木碗儿,用自己手中的石壶为她斟上了半碗儿,尔后自己直接对着壶嘴儿呷了一口儿。
风萍没有丝毫嫌恶之意,端起杉木碗儿啜了半口,只是茶水而已,味道有些苦涩,细品下又有些甘甜。
不过,待其入得腹中却是感觉胃肠通泰,颇有些神清气爽。
白漠将风萍的方才表现自是尽收眼底,默默点了下头道:“此茶名为‘真心草’,心宽向善之辈饮之,全身舒泰,心狭为恶之辈,先会拒其味,饮之则胸腹绞痛。方才我们说到哪里啦?”
风萍听闻其言,顿然对此茶产生了兴趣,端着杉木碗儿嗅了一番,尔后又喝了一大口,回味了一番。
听闻白漠所问后,她答道:“说及那小七了,不知她发生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