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撒纷纷亮,赵楚德顶着晨雾,驱车朝水井湾项目部大院驶去。
昨天他是什么时候,怎样离开水井湾的?自己都弄不清楚,但韩正妹的蛮腰他是记得很清楚的,明明是抓住的。
当他抵达水井湾的时候,正好赶上工地开饭,大地一片亮堂。
红薯粥滚烫滚烫的,暖胃醒酒,一碗下肚不够再来一碗。赵楚德吃得那个香啊,就着咸菜和豆瓣,咬一口香喷喷的葱花猪肉包,人才恢复了元神。精气神重新附体,开挂起来,注定这是战斗的一天。
赵楚德第一个进了会议室。他把保温茶杯放在主位上,自己坐了下来。他认真专注的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政经的不够,就看八卦的。
他耐心地等着。
郭武得继赵书记之后第一个到,随后吴映鸿到、再后来是谢地基和苟丽丽,再后来是张有铊和郭二爷。再后来,没有在后来。
大家都意识到雒小亿是不会来的了。赵楚德也意识到,但他是不信邪的!
“郭镇长,你给雒小亿打电话。叫他马上来水井湾开会。否则,后果自负。”赵楚德使用祈使句,下达命令。
郭武得拨通了雒小亿的电话。这一次,雒小亿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没有关机,而是勇敢面对。他按下接听键,说道:“喂,郭镇长,您好!”
“我现在很不好!书记正骂我呢!你怎么不来开会?”郭武得的声音很大。不大不行,既要让雒小亿有紧迫感,还要让赵楚德等听得见。
雒小亿轻声地说道:“开支部会,请到支部所在地。”
不管郭武得好话歹话一箩筐,软的硬的一齐上,雒小亿都是那句话,开支部会到支部所在地。郭武得几乎是无计可施。一个人不愿干的事,强迫她干,就好比牛不喝水,你把它的头按下去也会抬起来,不喝!
郭武得没有向赵楚德汇报结果,他也没有问结果。这种情况,聪明的人不会再问。再问就尴尬了。
谢地基眼看雒小亿不来,会是来不成的了,他起身向外走去,打算离开水井湾。
赵楚德问:“地基,你往哪里去。”
“家里没盐,我去镇上买盐打点醋。”谢地基说道。
赵楚德厉声呵斥:“你,给我站住!回来!”
谢地基机器人一般站住并走了回来,问道:“赵书记,还有啥事?”
“买盐打点醋?你知道吗?天塌下来了!你还买盐打点醋!你们村支部这帮人已经完全堕落了,变天了,完全沦为资本主义的附庸,妄图摆脱镇党委的领导。这是什么行为?简直是背叛党组织!背叛人民!叛党卖村啊!”赵楚德借题发挥,即兴演讲。
他继续说:“难道离了红萝卜就不上席?缺一个人就不能开会?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谁也挡不住!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障碍,就停止我们雒家村这辆列车开往全面脱贫、全面小康的胜利彼岸!大家可以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嘛,有什么谈什么嘛。大家畅所欲言,就当是喝茶聊天,随便说吧。今天不开会了,自由交谈,就当茶话会。”
……………
沉默。没人聊,没什么可聊。
赵楚德终究是弄明白了,他说:“这样吧,明天上午在雒家村小学召开支部(扩大)会议,吴村长也参加。郭镇长,你在党员微信群里发一个正式通知,好不好?”
“好的,书记!”郭武得马上发了一则通知。
谢地基问道:“赵书记,这下,可以去买盐打点醋了吗?”
赵楚德挥了挥手,说:“去吧~”
几个村支部委员,无趣地、陆续地离开水井湾,去干自己的事了。并不如赵楚德所想,留下来吃午饭。这年头要栓住一个人的心,仅凭一顿饭是不够的。
村支部的几个人走了,留下赵楚德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郭武得说:“没关系,不服就天天缠着,不信折磨不死他!”
“没错,但还不够。你太理想化了,折磨到什么时候?恐怕别人没死,自己先闪了腰。”赵楚德转向宝哥说道:“我看不花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宝哥、武得,你们要赶紧做村支部委员的工作啊,一定要把雒小亿孤立起来。否则,事难成啊!”
郭武得和宝哥如梦方醒,马上驱车追赶着村支部的几个人。吴映鸿已经回家了,这里很近。张有铊和郭二爷朝相反方向走去,回雒家坝了。这辆豪车在谢地基和苟丽丽跟前停了下来,宝哥喊道:“地基叔,丽丽姐,上车。我送你们去镇上。”
两人上了宝哥的车,可能也就上了宝哥的道。
郭武得驾驶着自己的桑塔纳在路虎越野车后面紧追不舍。宝哥带着谢地基和苟丽丽进了镇上最大的超市,摩尔商场。宝哥亲切而和蔼地说:“两位,家里缺什么买什么,今天都包在我身上,放心买,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收银台,服务员扫码结算。宝哥扫码付款,四人兴高采烈。
购物完毕,四人来到一个小吃馆落座,简简单单地吃了一顿午餐,没有喝酒,大家都清醒着。小吃简单,但味道不错。这种和谐氛围下,宝哥给谢地基和苟丽丽一人发了一个10000元红包。一扎钱,棱角分明,二人更是喜上眉锁……………
宝哥热情洋溢地把两个重要委员送回家,亲自把“买盐打点醋”的所有商品从车上搬下来,并送到屋里。谢地基和苟丽丽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宝哥得手了,至少村支部两个骨干被成功策反。——他用钱把村支部委员会砸开了一个缺口。
赵楚德悠闲地喝着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郭武得和宝哥返回项目部,赵楚德露出微笑,问道:“按我的指示办,没错吧?”
“没错!”宝哥说道。
“一点没错!”郭武得应声附和。
宝哥说:“书记啊,我真的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没时间做这些无谓的事啊!”
“谈何无谓?你自己说,征收土地这块怎么办?怎么的把这块土地变成国有土地?怎么把国有土地使用证办下来?”赵楚德提了一连串问题。
宝哥说:“这是我办不了,我该做的是如何将楼盖起来,不烂尾。”
“好嘛,我知道。明天的扩大会议你一定参加,要讨论你得入党申请。以后的支委会,你就不用参加了。况且,不斗倒雒小亿,你这个村主任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知道吗?”赵楚德激动地说道。
宝哥说:“谢谢书记啊!这方面我使不上力,请让我把精力放在项目上吧!”
“好滴,你把精力放在项目上吧。但拉关系是你自己的事,支部委员也就这几个人。吴映鸿你自家人,你知道如何去处理。郭二爷是反对雒小亿的,但最近似乎在摇摆,你要去巩固这个关系。张有铊,公道爷,不好应付,他也不缺钱,送钱他一定不会要。送些礼品吧,让他碍于面子不好推辞。”赵楚德把这些人都看得很准,难怪他能牧守一方。
宝哥兴奋地答道:“英明啊!书记。您简直赛诸葛了,分析得很到位啊,而且很清楚。我这就去办。”
“郭镇长陪同吧,有个转圜的人,做到万无一失!”赵楚德犹如高人点拨一样,信心满满地说道。
二人简单商量,稍作准备,由郭武得驾驶路虎越野,二人同乘一辆车向雒家坝和郭家扁前进。郭武得驾驶着高级汽车,仿佛人也高级起来。他说:“一分钱一分货啊!开了路虎,就不想开桑塔纳了!真爽!”
郭武得第一次体验路虎的操控系统,他的确找不到词语来描述,只能用“真爽”一词来描述此刻的驾驶体验。这已经足够了,足以表达出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渴求。
“郭镇长,只要楼盖起来了、顺利销售、资金回笼,您要什么有什么。别说路虎,就是上百万的奔驰也有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是吗?只要我们敢干,什么都会有的!”
郭武得听得热血膨胀,亢奋不已。这是他人生头一回听到的最伟大的承诺,上百万的奔驰啊!小时候,老师的承诺是一支钢笔、妈妈的承诺是过年买新衣服;长大了,赵楚德的承诺年的终奖也不过一两万。他感觉到宝哥才是他真正的领导,赵楚德的水太少了。
一个吹得起劲,一个听得执着。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那辆越野车在村支部的眼皮底下,开上雒家把去了。雒小亿知道他们去干什么的,他已做好被群殴的心理准备。
车刚停稳,宝哥就出来,取出一大包礼品,满脸笑容地朝张大爷走去。老人家先是一怔,宝哥赶紧说:“张大爷,今天,我们项目部发福利,我们忘记步了您老人家啊!”
“无功不受禄啊!我又不是项目部的,也没有帮上忙啊,享受不了这么大的福利呀。”张大爷很客气地说道。
宝哥说:“张大爷,千万别这样说。您老啊,啥事不用干,为项目祝个福就行了,有您的支持,很快就能把楼盖起来。请您老,笑纳!笑纳!”
宝哥把礼品放进张大爷屋里,赶紧出来,告别张大爷,上车走人,往郭家扁飞驰而去。有郭武得游说,郭二爷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半推半就接受了宝哥的贿赂——礼品和10000元红包。
二人顺利完成这项特殊工作,便离开郭家扁,凯旋而归。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人刚走郭二爷却在背后骂道:“呸!需要时,才想起老子。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除夕,水井湾冷落了郭二爷。这回,风水轮回到郭二爷手上,他会轻易打出这张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