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卓工作的实验中心在郊区,离医院有一定的距离,他们两个赶到那时已经凌晨三点五十了。在炎热的夏天时节,这个时间天已经有些许泛白了。
严卓跟门卫说了几句,然后开车进去,停在了停车场,停好车后,从后备箱中拿出折叠轮椅,把苏闫搀扶着坐在那之后就推着她快步走了进去。
苏闫看着那庞大的两栋蓝色实验楼,看起来有九层,中间是一条起连接作用的空中走廊,侧面好像有些发绿,但看不清是什么。等到严卓推着她走近了一些时,苏闫才看清。原来侧面的墙壁上,长了一大片常春藤,那些藤蔓在泛黑的天色下,带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从这个角度看来,有种要将整栋楼都吞噬的趋势。
“这些常春藤是建楼的时候种上的,距离现在也有些时间了,不知不觉间楼的这面都快被藤蔓爬满了。”严卓解释道。
“这样啊。”苏闫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严卓,昨天下午试验机器的具体时间你还记得么?”
“没记错的话是下午4点50分,做了记录的,我们一会上去的时候可以确认一下。”
说着两人已到了楼门口,严卓刷了卡之后,玻璃门自动打开了,紧接着实验楼里的灯也自动开了足够二人看清路的一部分。
大厅里一进去可以看到好几个电梯,严卓推着苏闫走了一段后,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那有一个看起来像那种运货电梯的大电梯,进去后严卓说:“去8楼。”,说完后电梯便动了起来。
“这个电梯平时也用来运那些比较沉重的器材,走这个电梯比较近。”严卓解释道。
上去后是一条很长的楼道,严卓推着她快步走到了楼道的尽头。
路尽头的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是严卓工作内容的介绍和他的照片。严卓刷卡开门后,苏闫看到大大的房间放着很多摆放着电子机器的桌子、一个画着一些机器结构的大白板、一个大书柜和一个杂乱的放着几台电脑和一些小物件的桌子。
严卓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看了一下,对苏闫说:“没错,确实是昨天,也就是7月12号的下午4点50分。”
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自己拍的照片,拿着笔边记录边说:“还有从监控看,你们遇到车祸的时间是傍晚7点43分。”
苏闫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有两小时53分的时间去挽救这一切。”
“恐怕我们需要把头发剃掉,以连接意识共振仪。”严卓找出了电动理发器,苦笑道。
二人剃光头发后,严卓把那两个机器组装到了一起,他将意识共振仪的那些小吸盘状的东西吸在她头顶的皮肤上,苏闫能感到有些刺痛。
“接下来你需要平躺在一个磁场强度较大的小空间里,也就是辐射比较大的空间里,会很痛苦,并且要保证自己不会意识崩溃,你确定要继续吗?”严卓询问道。
脑海里浮现了小悦和杨岚在一起开心的玩秋千的画面,杨岚笑着说:“当然。”
严卓按了下按钮,机器缓缓地推出一个刚好可以躺一个人的长方体形的部件,把苏闫搀扶着平躺到上面后,严卓开启了机器。
苏闫以为不会比自己左肩膀那里还痛,没想到自己错了。她的大脑开始眩晕了起来,并且越来越痛,胃中也有股愈演愈烈的恶心感觉。耳边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要突破耳膜,“轰”的一声后,伴随着耳朵内部剧烈的疼痛,声音消失了,她能感觉到到自己的耳膜破了,鲜血涌了出来。磁场强度达到一定大小后,苏闫发现自己的身体悬浮了起来。她的大脑越来越痛,从胃里涌出的呕吐物堵住了自己的呼吸道,想吐出来却动不了,接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检测苏闫没有意识后,也就是脑死亡后,严卓看了一下时间,从开始到共振成功,花了3分20秒的时间。他开启了另一台仪器,将那个粒子加速了起来。2分10秒后,机器开始慢了下来,苏闫穿越成功了!
严卓又按了一下意识共振仪上的按钮,苏闫,确切地说是苏闫的尸体被推了出来,尽管早有准备,严卓还是惊惧地后退了几步,跌到了地上。在他眼前的苏闫的尸体,脸上全是血液和呕吐物,耳朵,眼睛里都仍在往外流着血液,能看出来她意识消失之前有多痛苦。严卓忽然有一个恐怖的想法,苏闫真的穿越了,还是就是单纯的因为呕吐物导致的窒息死亡?
是意识先消失,也就是先穿越导致脑死亡,身体再因脑死亡导致死亡的?还是在意识消失之前身体就先死亡了,然后再因身体死亡导致脑死亡的?严卓本身就有些胆小和悲观主义,现在的这种情况更加剧了他的胡思乱想,就这样,他陷入了恐惧的泥潭。
严卓在穿越与不穿越之间考虑了许久,一看手机居然已经凌晨5点15分了,他忽然想起昨晚因杨岚出事自己不方便来实验室,就跟李教授约好今早六点过来,试验一下自己刚研制成功的机器,再过45分钟李教授就要来了,看着苏闫的尸体,虽然可以解释为事故,但自己仍难逃责任。
他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不经意地瞥到了桌子上放的自己和杨岚的合照,合照中的杨岚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而现在躺在医院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而且就算醒来,经历这个事故后,面对现在苏闫和小悦都死去的事实,她肯定也回不去那个幽默开朗的样子了,想到这里,他做好了决定。
他将机器设置了一下时间,调成了自动模式,然后自己带好了那些吸盘状的共振元件后,手里拿着开启的小遥控器,躺到了意识共振仪里,按下了开始按钮···
阿岚,我来救你了。这是严卓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
苏闫再次有意识时,自己正在椅子上坐着,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脑,苏闫一个激灵,吓了旁边刚进来汇报工作的小王一跳,苏闫是设计部门的经理,平日里为人很亲切,和小王关系也很好,小王就开玩笑说:“哎呀苏经理,这一看就是太操劳了,工作之余也要多注意休息啊,身体最重要嘛。”
苏闫还没太缓过来,有些焦急地问他现在什么时间,小王表情有点疑惑,但还是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是下午4点51分。苏经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想问小王来干嘛,忽然想起是自己叫他过来汇报一下工作的。
“那个小王,不好意思了,你先回去吧。我忽然有点不舒服,明天再汇报吧,抱歉了。”苏闫揉着太阳穴说道。
小王有些奇怪地看了苏闫一眼。“没事的,苏经理你多休息,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闫的头确实有些痛,想着应该是穿越引起的,另一个自己的意识正被自己压制着的原因。
苏闫给严卓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一声带着喜悦的声音“喂,小苏,怎么了。”
苏闫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地开玩笑说道:“严卓你怎么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不会大杨有宝宝了吧?”
严卓笑道:“哈哈,有宝宝阿岚还不第一时间跟你说?我是因为刚刚研制成功了一个新的机器,一个可能会改变我们的生活的机器!现在实在太开心了,哎小苏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额,先挂了吧,再见。”苏闫挂掉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他没回来吗?那个世界的严卓,就这样死掉了吗?”苏闫怔怔地低喃。
提出回来的是严卓,做出绝大部分努力的是严卓,他做了那么多,最终却还是死在了那里,留杨岚独自一人在那个世界昏迷着。苏闫感到有些无力。
对了,那个时空已经被自己的异常消失打乱了,世界会自动修正错误的,苏闫忽然想到。对啊,会没事的,那个世界只是少了一个我,其他都会正常的,杨岚,小悦和严卓他们都会重新走这一生的,我父母也会有别的孩子的,他们一定会更幸福的,这么想着,苏闫打起了精神。
下班时间到了,苏闫和上次一样,开车去了杨岚家。
一切都好像没问题,只是她的内心深处有个疑惑的声音在问道:“那个世界真的会自动修正错误吗?”
不过声音太小了,苏闫现在脑袋还是乱糟糟的,许多人的声音都在脑袋里回忆、复现,所以苏闫没有听到。
清醒的痛苦和蒙昧的幸福之间,苏闫的潜意识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