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再如长辈般絮叨了:“骆花,你此去天刀山庄要留心,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天刀山庄?”骆花问道,“我未打算前去天刀山庄啊,我只想回京,不想一直被困在土灵宫里。”
“你此时万不可回京。”那个声音说道。
“为何?”骆花问。
“半道上有人要杀你。”那个声音回道。
“是谁要杀我?”骆花惊问。
“哼,除了郭乙秉那个阉人,还会有谁?”那个声音回道。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啊?”骆花问。
“你要与他争督主之位,他岂能不杀你?”那个声音回道。
“我不争了还不行吗?”骆花委屈道。
“为时已晚。”那个声音说道,“如今你争或不争,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为何?”骆花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父之死,说不定与他有关。”那个声音回道,“就算你肯放过他,他也未必肯放过你。”
“什么?我爹的死与他有关?”骆花惊愕道。
“你爹之死是否与他有关,其中又到底是何,我也不知,只能你亲自去查了。”那个声音回道。
骆花顿时愤道:“哼,倘若我爹之死当真与他有关,就算他肯饶过我,我也必定不会放过他!”
“这就要你亲自去搜集证据了。”那个声音回道,“若要如此,你就务必要当上东厂督主,否则便无法证实。”
“我为何一定要当上督主?”骆花问。
那个声音回道:“至于为何,我三年前早已对你表明,一切皆是命数,以后你自会明白。”
骆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缓了一下气,转而疑问道:“听你的声音,应比我年长,我当叫你前辈才是。但不知你能否告知我,你到底是谁,三年来,你为何总是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那个声音回道。
“你不说,我怎会明白?”骆花说道。
那个声音犹豫了一阵,回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我只是梦里的你,你我二人并不在同一时域,只能在梦里交谈。”
“这是何意啊,前辈?”骆花根本听不懂那个声音在说什么。
“我都说了你听不明白。”那个声音说道,“总之,你千万要听我的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骆花正要再问,那个声音又如先前一般,说消失就消失。没过多久,骆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双眼,顿时惊诧万分,竟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那间茅草屋里,而非在土灵宫了。
这一切,似梦又非梦。
“怎么回事?”骆花自问道,“我不是在土灵宫吗,为何醒来却置身在这间茅草屋里?”
骆花欲回土灵宫找楚凤怜当面问个清楚,才发觉自己原来并不认得去土灵宫的路。
这可如何是好?
回过头来讲,倘若这一切皆是梦,说不定那三百名手下都还活着,想要证实这一点,就必须去天刀山庄走一趟;倘若并非是梦,那也必须去天刀山庄一探究竟,看看那三百名手下是否还有幸存的。
虽说梦里的那个声音一再提醒天刀山庄有危险,但骆花心中仍旧免不了有一丝牵挂,是牵挂手下的安危,还是天刀山庄的安危,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一路打听之下,骆花来到了池贡山脚下,放眼向上望去,第一道守关已是残破不堪,正有人在拆装修缮,忙里忙外。再看周围,斑斑黑渍,尽是被熊火破了相的野草和树枝。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那三百名手下真的攻打了天刀山庄,或者说,天刀山庄真的被袭击了。
“宋钰!”骆花猛然想起她的救命恩人宋钰,不禁惊叫了一声。她心想:不知宋钰是否安好,我必须上山去见一见她。
此时,天刀山庄内,宋枫正率家丁、护院善后,数百具尸体被归置成排,盖上白布,安放在前院。
一名护院前来向宋枫禀报:“二公子,山下有一名自称骆花的姑娘请求上山拜见。”
宋枫听到骆花的名字,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不由地想起黑衣蒙面人打伤他爹宋墨之后掳走骆花离开了,消失了数日,如今竟又出现,心中不免生出诸多疑惑,务必要向骆花本人当面问个清楚。
骆花进了山庄,在前院见到了无数具尸体,其中就有很多是自己的手下,触目惊心,不是滋味。
议事堂内,宋枫站在堂前,正等着骆花。不一会儿,一名护院将骆花带了进来。宋枫不由分说,命人将骆花绑了起来。
骆花一脸错愕,甚是不解,问道:“二公子,为何要绑我?”
“绑你?”宋枫怒道,“哼,岂止要绑你,我还要杀了你!”
骆花惊恐万分,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你竟还明知故问,简直厚颜无耻!”宋枫喝道。
骆花苦想一番,猜问道:“二公子,你不会以为是我下令攻打了天刀山庄吧?”
“哼!”宋枫怒道,“就算不是你,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此话怎讲啊,二公子?”骆花不解地问。
“我问你,你与那名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何关系?从实招来!”宋枫问道。
“我……”骆花有些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哼,那一晚,我亲耳听见她喊你一声徒儿。”宋枫言辞凿凿地说道,“可想而知,你与她关系非同一般。”
“且不说我与她是否师徒关系,就算如此,那,那也不能证明外面那些人与我们有关啊。”骆花断然不敢承认,免得再生枝节。
“对,你说得对,是不能证明。”宋枫说道,“但你我皆亲耳听到那名黑衣蒙面人曾威胁我爹,要我爹归顺五色盟,否则便血洗天刀山庄,这个你不否认吧?”
“是,是,没错,我的确亲耳听见了。”骆花辩道,“但怎么证明外面这些人就是五色盟的人呢?”
“这……”宋枫迟疑了一下,反问道,“除了五色盟,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攻打我天刀山庄?”
“那,那也说不准啊。”骆花说道,“除非你能证明他们就是五色盟的人,否则,就不要把罪名随意扣在他人头上。”
“哼,你别着急。”宋枫哼道,“幸好还有一人活着,只是受了重伤,过几日,他醒过来,与你见上一面,自然就能知晓此事是否与你或五色盟有关了。”
“啊!”骆花心中惊道,“竟还有一人活着?怎么办,万一他当场认出我来,我又该如何收场啊?”
宋枫狠狠甩了一下衣袖,随即命人将骆花带到后山石洞,暂且关押起来,打算待重伤之人清醒之后再一并审问。
天刀山庄的后山果然有一处山洞,足有十丈宽,深不见底,洞中有几间一面背着石墙、三面用铁杆围成的牢房,皆在洞口处,再往里是何模样不得而知,但可看得出此洞并非专门用来关押贼人,而是别有它用。
骆花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里,四肢被铁链拷着,很是难受。其它牢房似乎也正关押着一些人,但都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和轻缓的脚步声。
到了半夜,骆花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着那名活着的番子到底是谁,万一他醒了过来,宋枫要如何审问,倘若与之当面同审,为了活命,会不会全盘招供?到那时,自己该如何应对?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从头到尾,参与攻打天刀山庄的只有东厂的人,五色盟全可置身事外,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东厂之人无缘无故攻打天刀山庄,宋枫若将此事告到六扇门,坐实之后,皇上又会如何处置东厂,如何处置她?
怎么办,怎么办?
当下,骆花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到梦里去问那个人如何化解了。
可是,任凭她怎么闭眼也始终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