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千叶查到消息了”
星露将手中的白鸽放飞,景煜问道
“怎么说?”
“我们想的太简单了,那批银两根本不是运往穆将军封地的,而均运到了四镇的临城,走的不是陆路,也没借茶商之手,全部是江南瓷器贩卖的专用水道,几天前就运了过去,现在根本查不到有利证据”
“我去,这老狐狸也太阴了吧?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也不是太糟,穆家派去的其中一门客被影阁抓了,从他口中打探到穆靖远掳走祝炎宁的妻儿,以此为要挟,让他在离任前将这批灾银给偷换掉,祝炎宁不是什么贪官,金钱无法贿赂他,可他却是个重情义的,与其发妻成亲近四十年,仍恩爱如初,并育有三儿一女,这次恰赶上他离任,管理正混乱,为救家人,他便答应了”
“这么说,若是能把他的家人救出,或许他会出面作证”
“没错,千叶已经去救人了,现穆靖远不在那边,把人救出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此案不能再经大理寺之手了”
“那,妹妹,爹爹就要回京了,不如跟他商量”
“只能如此了”
林奕与许深航将灾区的事宜交接好后,匆匆回京,而千叶成功救出祝炎宁家人并安顿好,带着祝炎宁乔装后连夜赶回京城
“林相,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下官也是被逼的,下官知道此事不管暴露与否,都难逃一死,可下官只想保家人平安,他们未留下任何证据,事后,一直有人追杀我,我东躲西藏,将事先留下的证据攥在手中,却不敢向朝廷上报,只怕他们对我妻儿动手,现在下官没什么顾虑了,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让此事真相大白”
祝炎宁跪在地上向林奕诉说了一切,并递上一盒子,里面有穆府门客与他来往的信函,交待了换灾银的经过
“真是太过分了,以你妻儿之命相逼,倒也的确是他的手段,不过祝大人,此事你也是帮凶,即便自己向皇上认罪,终究逃不过赐死,没有人能保住你,不过本相会承诺你,定尽全力保你的家人,你可愿意向皇上揭发”
“下官当然愿意,也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为了一己之私,铸下如此大错,下官愧对朝廷,愧对皇上的信任,更是无颜面对我北昭的子民啊”
“祝大人,你也不容易,这次被人抓住了软肋,才酿下苦果,本相知道你为官多年,一直踏踏实实,勤恳为民,相信皇上定会稍体谅你,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多谢丞相大人!”
“来人,带祝大人下去休息,好生照看”
家丁带着祝炎宁走后,林奕便吩咐管家
“刘管家,你下去安排,记着多派些人手,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是”
林奕转身问一旁的星露
“星露,此事你怎么看”
“爹爹,三堂会审两天前就已结束,华大人已被确认为盗走灾银之人,只不过大理寺尚未透露半点杀他之人的消息,明天便是最终的殿审,由皇上亲自作出判决,若想翻案,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不过我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嗯,明天我会小心行事,现下若是祝大人出面作证,再加上这些信函,应该会让皇上及百官相信,还华大人一个公道,但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扳不倒穆靖远”
“的确,单凭这信函,穆将军或可指责他污蔑,但人证物证俱在,想来可以翻案,所以爹爹,穆府那名门客,我也让人带来了,明日一样可作人证”
“好,你想的周全”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林府的一个家丁偷偷溜了出去
穆府
“真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两个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属下一直带人在那关押地守着,可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属下的人全被射死,属下也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经被救走了,属下该死,没有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特来请罪”
“请罪?你应该知道本将军手下不养废物,这么重要的事给我办砸了,该怎样,自己心里清楚吧?”
“是,属下遵命”
那汇报消息的人说完便拔剑自刎了,而孟非也从一旁走出,穆靖远怒道
“早知道林奕背后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帮助他,本将当初就应该把祝炎宁家人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将军莫急,我们明日只需按计划进行,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孟某这有一物,或可帮到您”
孟非递上一包药粉,淡笑着开口
“此药非毒,银针查不出,不过服下几个时辰后能让人发疯,若是祝炎宁殿审时疯了,那他的证词可还有用?”
“哈哈,先生妙计,不过本将还有一事需先生帮助,这次救出祝炎宁的人,之前帮林奕筹集灾银的男子,以及先生你说的那持有协查令的女子,明显都是在背后帮助林奕的人,身手厉害不说,背景又神秘,有如此高手助力,对我极为不利,先生人脉较广,且江湖上认识的人多,还请先生替我查探一番,究竟是谁在帮林奕,若这势力不能为我所用,尽早除去”
“将军放心,孟某一定去查清楚”
书房
地上赫然跪着那名从林府溜出来的家丁
“将军,祝炎宁已被林相的人救走,现乔装进了林府,林相派了人严密保护他,而且他将您手下人与他来往的密信交给了林相,您府中的那名门客也在林相手中”
“呵,动作还真够快的,这么着急想抓本将的错,今日你回去后,将此物放于祝炎宁的饮食中,记住,必须办妥此事”
穆靖远将那包药粉递给他,家丁颤抖着接过,小心翼翼的开口
“小人明白,那小人的哥哥…”
穆靖远斜了他一眼
“怎么?你哥哥在将军府,本将还会亏待他不成?此事办成后,本将便让你们兄弟俩团聚”
那家丁忙磕头道
“小人不敢,小人全心全意相信将军,一定不让将军失望”
“嗯,知道就好,退下吧”
家丁走后,穆靖远若有所思地笑了:林奕,不知道明天我送你这位老朋友的大礼你可会喜欢?
是夜,林府
“嗯,随我送进去吧”
守在祝炎宁屋门口的侍卫拿银针测过每一道饭菜后便领着送饭的人进去,便是从穆府回来的那家丁,似是没有任何异常,然谁也不会知道殿审上会发生什么
次日,皇宫,承乾主殿
慕容楚问道
“常爱卿,半月之期已过,水患已平,今日便是结案之时,不知此案结果如何?”
“启禀皇上,臣在河间茶商手中缴获的银两明显是一部分灾银,而他们的茶引是华泰所批,加之在华泰家中查到的证据,已可断定华泰便是偷换灾银之人,不过,在华泰家中另搜到了这个,而华泰莫名被杀,此物便不知该作何解了”
说着便呈上一块令牌,慕容楚拿起看了看,上刻“武邃太守令”
“怎么回事,武邃太守令牌为何会在华泰家中?”
“回皇上,武邃现太守卫东军恰回京述职,就在殿外,便让他进来解释一番吧”
“宣”
此时随林奕而来的一随从悄悄入殿,在林奕耳边说了几句话,林奕顿时脸色大变,震惊地看向穆靖远,却见后者嘴角噙着一抹笑,蓦然间有一震不好的预感
卫东军进殿后,跪下陈述道
“皇上,这块令牌确实是武邃太守独有的,不过令牌并不在臣的手上,因为臣刚任职不久,对一切事务都不熟悉,一直都是先太守祝大人替臣打点的,在得知有灾银护送任务时,臣已将此令交由祝大人,便宜他行事,可灾银被劫后,祝大人便消失了,臣也没找回此令”
“常爱卿,你说卫爱卿所言可属实”
“回陛下,臣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找祝大人,却没得到半点消息,在武邃太守府也打听过,卫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林奕心中的预感更不好了,这一招先发制人用的真好,而祝炎宁又恰在此时发疯,该如何收场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啊啊啊!别,别抓我,啊!我杀了你!”
正想着,祝炎宁却发着疯闯进了大殿,手中还拿着一把短剑,众人惊骇,殿外侍卫迅速涌入,将其包围住
“快,保护皇上!”
“放肆!”
慕容楚大怒,拍案起身,而祝炎宁依旧拿着剑乱砍,侍卫们用了不大会儿功夫便将其制服,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就是祝炎宁祝大人吗?他怎么成这样了?”
慕容楚余惊未退,冷冷的开口
“说,究竟是谁把他带进宫的?”
“回陛下,是臣带来的,臣并不知道他会在大殿之上发疯,可他昨日还好好的”
林奕忙跪下请罪
“哦?林相,你给朕解释一下,为何大理寺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而他却在你的府上呢?还到大殿上想要行刺朕”
“陛下,祝大人昨天才到臣府上的,并向臣说了此次灾银被劫一事的始末,臣这才带他来大殿对峙的”
穆靖远问道
“这么说,林相是知道谁做的了?”
“穆将军,老夫这便要问问你了,带上来!”
随之便有两侍卫押着一人走到大殿上
“穆将军,你可看好了,此人可是你府上的门客?”
“是,没错,此人的确是我府上的,不过三个月前,便被我赶出府了,他怎的会在你手上?”
“那敢问穆将军,此人犯了何错?要将他赶出去”
“此人手脚不干净,还总是利用本将之名在外胡作非为,败坏将军府的风气,所以本将便将他赶出去了,不知这可有什么问题?”
穆靖远似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林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走到那人跟前
“穆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那门客弱弱地看向穆靖远,只见穆靖远不经意地磨擦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又从袖中摸索着什么,余光扫了他一眼,很是阴沉,门客顿时颤抖起来,却是望向慕容楚
“陛下,穆将军所言不虚,小人的确被赶出了将军府,此事府中之人均知”
林奕莫名慌了,感觉事情正向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便急急跪下并将信函呈上
“陛下,此人之前并非这样说的,明明是他给祝大人写信,以祝大人妻儿性命为要挟,逼迫祝大人换下灾银的,这是祝大人昨天交给臣的,便是他们往来的信函”
慕容楚看后问那门客
“这可是你所写?”
那人转头重新看向穆靖远,穆靖远冷笑道
“狗奴才,你看本将作甚,你为谁办事尽早交待清楚,自己无用,本将可救不了你”
似是经过一番挣扎,那门客交待道
“小人离开将军府后,便回了河间老家,后来河间太守华大人得知小人曾是将军府的人,便将小人带到府中,让小人私下帮他做事,这次灾银被劫案便是华大人与祝大人共同谋划的,祝大人想要在离任前捞一把,华大人因多年都不得朝廷重视,心有不满,想用这批银两买官,所以便让小人写信给祝大人,商量如何暗中劫走灾银,而不被发现,本来是想将此事嫁祸给卫大人的,可不曾想华大人先暴露被抓,因怕他供出我们,所以祝大人找到小人,我们商量着雇了杀手将华大人杀害,并想着让小人指认穆将军为背后主谋,因穆将军曾待小人不薄,小人不想让穆将军背下此罪,所以林相的人抓到小人后,小人便随林相来宫中请罪,让此事真相大白,小人自知难逃一死,但小人害怕受酷刑,所以在此自尽,向皇上谢罪”
说完他咬破口中毒丸,当场毙命,许深航赶过去查看
“回陛下,此人已服毒自尽”
林奕反应过来后不敢相信
“不是这样,简直一派胡言”
穆靖远淡淡地瞥向他
“所以,此案基本可以定案了,林相可是有什么不认同的?”
“穆靖远,是你,是你给祝炎宁下药让他疯癫的,也是你指使你府中门客那样说的对吧?”
“林相,可莫要血口喷人了,刚刚那个人跟我可是没有一点关系,他都已经交代事情原委了,你怎的还攀咬着我不放呢?”
“你!”
“够了!”
林奕刚想上前,许深航拉了他一把,而慕容楚已经不耐烦地喝道
“此事就此结案吧,左右灾事已平,灾银也找回一批,传朕令,河间太守华泰,武邃太守祝炎宁,偷盗灾银,居心叵测,诛三族,即日行刑,府中之人发配充卖,财产充公,左相林奕,识人不清,让祝炎宁当众行凶,念其平定灾事有功,不予重罚,着即日起禁足府中一月,静思己过,到此结案,退堂”
林奕不甘,却是被许深航拉着跪下了
“陛下圣明,恭送陛下”
回府路上,林奕不出所料遇见穆靖远,他冷哼一声,本欲绕过,却被穆靖远拦住
“林相,怎的还恼羞成怒了?我们的陛下怎么可能舍得重罚你呢?不过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你还是少做吧!”
“呵,穆将军,你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你的野心吗?多行不义必自毙,本相早晚会找到你的把柄”
“唉,林相,你还不明白呀,以本将军在朝堂的势力,就算皇上知道又如何,有人替我背锅又如何,他在意的只有他的江山,可不会在意几个无辜臣子的命的,所以林相,想和我拼一把,首先得学会心狠”
“罢了,本相可学不来你那残暴卑鄙,就这把老骨头,总会和你拗到底,就看你谋划数年最后能真正得到什么”
林奕说完便强硬地从穆靖远身边挤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