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被他吓着了。
海选并不怎么顺利，鸿雁的电话总是响，她接起来好几个都是郝峰打来的。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我现在有事，回去给你打，听不懂么？”鸿雁终于发火了。
“你干什么了么，不能现在说。”
“你不支持的事，就闭上你的嘴揍你的去。”鸿雁蔑视的说。
“好吧。”郝峰妥协了。
鸿雁气愤的挂了电话，小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鸿雁旁边，低声说：“分了吧。”
小艺从来不建议她分手，这是第一次。
海选还在进行，鸿雁替下鼓手，主音让他弹和弦，他像大赦天下一样让给了鸿雁，有一部分原因是对面来面试的女生让他实在扛不住了，脸比吉他琴弦还长，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上镜好看。
“你是键盘手？”对面的女生和鼓手搭讪。
“我们的键盘手是美女。”赵鑫笑着说。
“她是爷们儿，大家不要被外表欺骗了。”鼓手连忙说。
“我们宁愿被外表欺骗。”赵鑫替洪雅打抱不平。
“赵鑫，你是不知道鸿雁刚来面试的时候，我们也刚成立一阵，缺键盘手，鸿雁的原话是‘为摇滚奋斗终生’”。鼓手打趣鸿雁，“别说当爷们儿了，现在让她献身她眼都不眨一下就就以了。”
鸿雁站起来，从后面的桌子上翻出去，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过道里，她的举动吓坏了鼓手。
“你干什么去？”反应慢的主音问她。
“调音响去。”鸿雁找了个借口，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她也不能给自己的队友难堪。
“我去。”鼓手立刻有眼色的站起来，拦住鸿雁。
“谢谢。”鸿雁说，对他微笑。
海选结束以后，小艺有点懵：“我觉得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乐队，又不是养蜜蜂的，怎么会嗡嗡的响。”
“你听习惯了，不觉得震。”小艺说，他们走到回宿舍的路上，“说真的，分手吧，我给你找个高富帅。”
“虽然我是九零后，但不是白富美。”
“你太低估自己了。”小艺说，“就乐队的人，早把你夸上天了。”
“你是让震傻了吧，他们夸我，自己也光彩，把我夸上天，他们就在彩云之巅了。”
“你就贫吧，这跟九零后有什么关系。”
“时代给八零后留下了一堆历史遗留问题让他们解决，结果到了咱们这代九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九零后，一无所有的一代，没什么输不起的。”
“不想说你。”小艺无奈的嘟囔着。
“我认识一个上面那届的学姐，她一个舍友的对象，就见不得他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说话，说一句话都要闹半天，小学文化，没上过什么学，但是对她特别好，他们好以前女的被人甩了，男的替女的出头，俩人好了五年了。”
“别打岔，你被人甩了的时候他在哪呢，他替你出头么，三天两头跟你的要好的同学叫板，你忘了你给我讲的你为什么就叫去那么几个人捧场的事了么，鸿雁你想清楚，现在是。”
“停。”鸿雁打断了她，“让我想想吧。”
鸿雁的妈妈每周不定时查岗，鸿雁接起电话。
“闺女，干什么呢？”
“写点东西。”鸿雁坐在电脑前写长篇。
“今天训练了么？”
“今天选吉他手和主唱，乌突突的一堆人，明天接着选，后天就能定了。”
“一鸣联系你了没？”
“没，我过几天再找她吧，没事。”
“早点睡。”
“你也早点睡。”
鸿雁刚挂了电话，成事打过来。
“喂，真稀罕。”鸿雁的心情好了一点。
“鼓手给我打电话告我情况了，他借我的口让我安慰安慰你，你怎么了？”
“有你这样的么，安慰我还问我怎么了。”鸿雁打趣他。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开心一下。”
“好，我不保证会笑。”鸿雁慢半拍的回答。
“知道你在笑话界一毛不拔，听好，小明的爸爸回到家，看见小明把电视拆了，他爸爸严肃的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成事没笑，等着电话那边的动静。
鸿雁轻笑了两声。
“好了，早点休息。”
鸿雁挂了电话，就知道麻烦来了，一串未接电话，都是她在通话的时候郝峰打来了，无奈，鸿雁打过去低声说要睡觉了就挂了，然后电话又打过来了。
“给谁打电话呢？”郝峰质问她。
“我就不能跟别人打电话了么。”
郝峰无言以对，挂了电话。
第二天的选拔进行时，来了一个让鸿雁想不到的人。
第二天没有第一天来的人多，鼓手和主音悠闲的坐在最前面的桌子等着来选拔的人，角落里，鸿雁正在耐心的给赵鑫讲节奏，一鸣踩着高跟鞋进了阶教。
“那这个是什么？”赵鑫潇洒的在纸上画出三十二分音符。
“三十二分音符，时值是八分之一拍，两个三十二分音符相当于一个十六分音符。”鸿雁熟练的说。
赵鑫点着头，说：“佩服。”
鸿雁正想说什么，鼓手叫她：“键盘，有人找你。”
鸿雁猛地抬起头，前一秒她还在奇怪，如果是小艺的话她会自己走过来然后打趣她一番，后一秒，她就觉得合乎常理了。
“姐。”鸿雁走过去，她想说，“你这么快就找我了。”可是她没有说出来。
“我弟弟。”一鸣像往常一样，指着主音对面衣着朴素的男孩。
鸿雁皱着眉头，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堂弟，你们学校中药系的。”一鸣无奈的说。
“哦，我想起来了。”鸿雁说，如此看来，一鸣是为了把她弟弟弄进乐队而来，“你怎么来了？”
“郑华过来面试，我过来看看你。”一鸣的语气很随意。
鸿雁信以为真的高兴地拉着一鸣：“坐，鼓手，主音，赵鑫是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这是我姐。”鸿雁把他们一一介绍给一鸣，一鸣点点头，目光在赵鑫脸上停了很长时间，相比起鼓手和主音得到的目光，如果一鸣的目光能招财，赵鑫就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变成富翁。
“你们怎么没人管了。”鸿雁说着，对一鸣的堂弟说，“同学。”她停顿了一下，“郑华。”
郑华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她。
“听听你的声音吧。”鸿雁说，她衡量了片刻，无论她怎么办，这位和她沾亲带故的选手，都会突显她不懂人情世故，于是她只能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你是谢鸿雁？”
鸿雁觉得这个朴素的郑华问这样的问题太精明了，先是找她表姐来助阵，后是摆出姿态给鸿雁看。
“你有什么才艺？”
“我是来看看的。”他自大的说。
“那你看完了没？”鸿雁有点恼火。
“完了。”他就飘飘然的走了。
鸿雁突然一肚子火，说：“两天了，遇见这么一个人。”
“他怎么了？”一鸣问。
“姐，把自荐表还给他吧。”鸿雁说。
“撕了吧。”一鸣无所谓的说，“我本来没打算跟他来，我先走了，找他算账，他以为他是谁，装的真好。”一鸣恼火地站起来，“你们坐着，我先走了。”
“这什么情况？”鼓手凑到鸿雁跟前。
“那是我表姐，那个是我表姐的堂弟。”
“什么？”
鸿雁愣了一下，说：“那个美女是我表姐，性别你分得清吧。”
“不是，不是，那个真是你姐？”鼓手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颗枣。
“有假包换。”鸿雁整理桌子上的表格，抬起头问，“怎么了？”
鼓手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落魄的坐下来。
“你们谁能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鸿雁转身问旁边的主音和赵鑫，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摇头，“好吧，鼓，你没事吧？”
鼓手缓过来一点，木讷的点点头，鸿雁当机立断，随手将郑华的表格揉了扔进垃圾筐里。
“打算选谁？”赵鑫问。
“键盘，你觉得呢？”主音问。
鸿雁突然灵机一动，说：“赵鑫，你帮我看看，这里面你认识多少人？”鸿雁把一沓表格最上面的名单递给赵鑫。
“我认识的人并不多。”赵鑫谦虚的说。
“你真谦虚。”鸿雁说，她之前听过一些传言，说学生会主席认识很多人，如果一个班里有一个他认识的，整个班的人名和人他都能对上号。
鼓手从刚才的打击中走出来，说：“对，赵鑫，你看看，这么多人，你认识哪些？”
“你们两个把他当成查户口的了？”主音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擅长华彩而且自命不凡的吉他手，联想问题的能力基本上不具备。
鼓手给主音解释说：“赵鑫认识很多人。”
“这个我知道。”主音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然后呢？”
“他认识的人一般都是活跃分子，像江湖卖艺的。”
“什么意思？”主音皱着眉头，“我们哪里像江湖卖艺的？”
“你真会对号入座。”鼓手和主音掐起来了，“我的意思是说，样样通，没有一样特别精通的。”
“真不会说话。”鸿雁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屋子人让你一句话说的，不过你说的对，我们是一个团队。”鸿雁停下来，看扬着眉毛看他们的赵鑫。
赵鑫笑了笑，低头继续看表格，鼓手不好意思的自圆其说：“用修辞的夸张有点过头了。”
鸿雁彻底无语了，主音也无奈的看着鼓手，鼓手终于反应过来，说：“用夸张的修辞有点过头了。”然后他自己哈哈的笑起来。
主音说：“你让键盘她姐吓傻了吧。”
此时鸿雁在想，如果郝峰有赵鑫一半的气度，他们的爱情可能会进展的更顺利一些，不过现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使郝峰突然转变成赵鑫，她也不会再去设想他们以后的感情了。
“不好意思。”鼓手对赵鑫说，“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赵鑫说，“这些人，据我所知，这个是个怪才。”赵鑫把一张字迹潦草的表哥拿出来，“他上个元旦晚会，弹一手好吉他。”
乐队三个人凑一堆，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印象，他们的印象里，没有这样一个超凡脱俗还能名利双收的怪才。
“这个人，可能没有参加面试。”鼓手努力回忆着。
“表格怎么会在这里？”主音困惑了。
“明天叫过来看看再说吧。”鼓手说，看了看手机，“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键盘，你的琴用给你捎回排练场么？”
鸿雁突然想起来，掏出u盘，说：“给你总结。”
“在哪里？”
“里面就一个文件，我给你改好了。”鸿雁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跟你去，键盘，你在这看一下，应该没人来了。”主音说着，把吉他和琴收拾好，跟鼓手走了，走以前对赵鑫说，“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
留下鸿雁尴尬的对赵鑫说：“鼓手的话你别当真，他就这样，别跟他计较。”
“没事，我知道，他从来不说假话。”赵鑫大度的说，“听听别人说什么，也是好的。”赵鑫笑了。
如果让鸿雁用季节来形容她周围朋友的笑容，鼓手是夏天，主音和郝峰是秋天，一鸣是春天，小艺是春末夏初，可是她不能拿捏准确的是，赵鑫带着精明意味的灿烂笑容里，有一丝鸿雁从未体验和理解的经历和内涵，像带着微凉的秋天，也有热烈的夏日，不过话说回来，善于写作的键盘手，也难以定义成事的笑容，或者说，成事这个人，她都定义不准。
把思绪从捉摸不透的成事那里拉回来，鸿雁看了看看表格的赵鑫，她觉得这个来头很大的学生会主席，其实也不难定义，所有的学生会主席身上都具有相似的特质。
这时传来敲门声，阶教上了年纪的大铁门在有节奏的敲击下发出三声与心率相吻合的叩击声，在一鸣观光以后的面试，又来了一位让鸿雁招架不住的，该怎么说，妖兽。
对，是妖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