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杂波混杂乱噪。
人的哀哭被机器的故障音盖过,又一齐混合在材料的毁坏声中,听者惊心。
但混乱没有持续太久。
伴随着中下层管理人员的怒吼和指挥官冷静的指示,软弱的声音渐渐掩抑,理性开始重占上风。
光源性粉末喷洒四溅。
义眼也好目镜也罢,视野一时间被溢散的的墨色血雾充斥。
我用点燃的一剑剖开悬浮舱的上壁,这一剑同时贯穿了趴在上面、足肢已经染黑的蛛。揉了揉撞到的脑袋,打开喷射器直飞而上。
死了多少人?
没有如此担忧的余裕。
要迅速查明情况。
大空洞中,我们落到的的这片建筑群孤独挺立,四周空无一物,其他建筑群都在很远的地方。说是建筑群,其实也有着城区级别的规模。
执行官们所在的悬浮舱一号卡在了楼房的间隙里,人们只能从顶端我切开的口子出去。二号则运气稍好,迫降到了平整的屋顶,正在叶的组织下对抗着蛛。但被炮击命中的三号不见了,有多少人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我关闭了所有通讯,只留下执行官和叶的频道。
“敌人的情况呢?”
叶用极快的语速地向占据高点的我询问着,背景杂音很重。
“蛛五头,素体四体。”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语气,“——绝不能让素体冲进来。”
※
混乱战场的一角。
“我拖住这个三对手的玩意,你去把上头那个长翅膀的打下来。”
“哈?为什么觉得我能做到啊?!”
“你不是资深者吗。”
“不行就是不行!你在说什么歪理?”
“真没用。”
“岂有此理?!!”
我在盘旋。
在没有墙壁与建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中横冲直撞,从一个方向冲刺到另一个方向,一秒也不敢停歇。
和我一样四处乱飞的,是正对着友军气急败坏的白垩。
追兵只有一体。
正常形状的头颅下,没有肩膀,躯干是脖颈的延伸,也如脖颈一般粗细,长有两米多。更怪异的是,这被称为六臂素体的家伙没有手和脚的区别,从躯干上生出三对肢体,每一条的末端都长着奇长的五指。总体来看就像一只怪异的人面竹节虫。
而由于是空中作战,此时它的每一只手都握着刀剑状的武器,杀戮的气息不言而喻。
虽然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和白垩两个人被一体素体追得团团乱转的真正原因,是来自更高处的威胁。
那是个舒展着宽阔翼幅的影子。
位于比高空更高的高空。
即使用义眼拉近视野,也只能看到那双翅膀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格状物体,导致其扇动起来十分困难,更多的细节依旧模糊不清。
这两个家伙都没有已载入的资料。但一想到素体不需要翅膀就能飞行,它那臃肿的双翼无疑承担着某种别的作用。
它在振翅。
“别马后炮了!快过来!”
白垩大喊。
我横摇火焰,逼迫六臂素体略一避让,然后回身继续疾驰,两人飞行的路径短暂地重合。
就在这时间里——
落雨。
细密的构造体晶针瞄准射下,范围不大,但刚好能覆盖我们此时和即将到达的区域,破空声刺痛耳膜。
我们合力撑起盾牌。
结束后,毫发无损。
下一刻再度分开,继续对付追来的六臂素体。当它追近一人时,另一人就用矛试射。虽然命中了也不能造成伤害,但会让它的动作受阻。
好吧,那家伙追的当然是我。如果不聚集举盾,翼装素体的瞄准目标(如果只能有一个的话)想必也只会是我。谁叫我拿着这该死的倒霉火种呢!
至于举的是什么盾?
猜猜看。
棕黄色的表皮上游走着古朴而精美的花纹,边缘排列着一个个瓣弧状的浅凸,甜而不腻的气味从富有光泽的表皮下发散而出,触摸时反馈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坚韧。
很简单吧。
没错,是月饼。
「名称:神奇伍仁月饼」
「介绍:在发源地被寄托了节日团圆之寓意的点心,由于独特的口感而受到激烈的评价。」
「强韧:油少水多,馅料回生。」
「仙子道术:平常以正常月饼的形式存在,可触发术法,增大为原来的数倍。」
这东西在白垩参与的第二个世界里,被超凡者做成了廉价的法宝。
它能稳稳当当地接下翼装素体的所有攻击,但倍化之后也会变重。因为没有条件杵在地上,所以需要我帮忙才能抬起。
因为战场远离一开始的建筑群,也不必担心漏下去的晶针伤害到其他人。
“所以你这混蛋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饿了。”
“你不会真觉得这玩意能吃吧?”
“……你说得对。”
白垩又一次按下射击键,短标枪一般细长的矛堪堪擦过我的头顶。
我几乎动作变形,还好没被对手抓到机会。
“你杀我?”
“额,我的我的。预判失误了。”
“远程攻击都打不准吗。”
“你以为这是导航机关?”
“……”
“喂,在吗?”
“这样下去不行。”
“……嗯。”
追逐中,交流停顿了片刻。
集中精力去应战六臂素体,就会无暇兼顾翼装素体,反之亦然。
但这样持续下去,会更加致命。毕竟人类的体力有限,素体则不然。
其他人都在对付自己的敌人,维持着保护性的战线。尤其是苏渃,做出了单枪匹马寻找炮铳素体的决定。总之这里只能由我们解决。
“喂,局内人,你去杀掉天上那个。”
白垩听起来仿佛在恐惧,却又没有犹疑。
“你呢?”
“然后在我死掉之前回来救我啊白痴!”
“……好。”
“哼,换成那孩子的话,你肯定不会答应她这么干吧?”
“是说空舟吗。她的话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只用矛就能把那个长翅膀的打下来哦。”
只不过我们确实分不出其他战力,去解决遥在远方的炮铳素体。就连苏渃能不能成功,也还是未知数。
“……切。”
最后考古学家发出轻轻的气音。
※
环境分离于自我之外。
世界好似裹住了我,拼命缓解着这具身体的加速。
这次是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