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嘉辰第一次看到马戏团老板和他同伙的死状。
他们血肉模糊，犹如被剥了皮一般惨不忍睹。除了外在的轮廓还保有人的特征，那些可怖的血肉跟被汽车轧过的动物没什么两样，让人恶心，让人永生难忘。王嘉辰可以想象他们在死之前遭受的痛苦，她将那材料合了起来，同时干呕了几下。
“很抱歉让你看这个。”张警官吐着烟圈，说，“而且这原本就不应该给任何无关的人看。”
“你想说什么？”王嘉辰的脸色有些苍白。
“法医验尸的时候发现他们不是被人杀死的，它们的血管发生了爆裂，包括毛细血管。”张警官说，“这听起来很平常，但仔细想想还是很吓人的，这种死亡案例在以前也有过，但往往会有先兆。法医说病人的血管爆裂之前大多都会出现出血的症状。”
“或许是因为报应？”王嘉辰说。
“如果真有报应就好了，我们也就不需要公安局和法院了不是吗？”张警官摇着头，说，“如果单是他们中一个人这样死了也倒可以解释，可让人不解的是他们全都死了，而且是同时死的。”
这超出了王嘉辰的理解，而且从张警官的表情看，这似乎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不过王嘉辰知道所有的事终归都会有解释的，只不过有些解释的早，有些解释的晚罢了。
“我们调集了所有可以调集的监控，最终发现了问题所在。”张警官又点燃了一支烟。
“什么？”王嘉辰认真地听着他说的话，之前那些恶心的感觉被她遗忘，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
张警官将他右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了王嘉辰面前。
那个视频已经打开了，只不过处在暂停的状态。从静态的视频画面看，那应该是某处马路边的监控画面。
王嘉辰点了下播放，视频开始缓缓推进起来。昏黄的路灯下，远处的松树在风中缓缓摇摆着，看起来闲适而恬静。视频在10秒后就结束了，王嘉辰却并没有看明白。
“路灯下有东西，仔细看。”张警官说。
王嘉辰再次按下了播放键，这次她盯着路灯下方区域，内心紧张而激动。紧张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在下一秒会看到什么；激动则是因为她期望可以看到阿暖……
路灯将她黄色的光芒投射在地，虽然那里没有白天那么清晰，但好歹还是可以看清一些东西。但王嘉辰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路灯下的地面平稳而坚固，和其他街道没有任何区别。
“灯下面。”没等王嘉辰说什么，张警官就自言自语一般说，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看地面。
王嘉辰朝提示的地方看去，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只苍蝇一样的物体，它从路灯下快速飞过，消失在了监控中。
“这是……”王嘉辰又看了一遍，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苍蝇，更不能确定它是不是除了苍蝇之外的其他昆虫。
“下一个视频还是在这个文件夹里，你打开看看。”张警官似乎不想听她发表看法。
王嘉辰打开了第二个视频。
这是一家小商店门口的监控，看时间只比上一个监控录像里的时间晚了一分钟左右。一只飞蛾在镜头里上下翻飞，就像一团随风飞舞的棉花一般。这一次，王嘉辰看的非常清楚，就在那只飞蛾后面不远的地方，那个黑点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画面的边缘。
第三个视频是看守所门口的监控录像。那个监控探头处在一棵树下，柔软的树枝时不时从镜头前拂过，就像要干扰王嘉辰的视线一般。但即便如此，王嘉辰也还是看到了那个黑点，这一次它比其他几次更为明显。
它以同样的速度出现在了镜头里，但在抵达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它骤然停在了空中，漂浮了一秒钟后，它消失在了门外。
王嘉辰看了一眼张警官，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她打开了最后一个视频。王嘉辰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监控的位置在哪儿。黑点再次出现在了镜头里，并且再次悬停在了空中——它的前方是只能看到一半的一扇铁门。下一刻它从钥匙孔里钻了进去，好似一只爬虫钻进了它的巢穴一般。
王嘉辰知道那里就是马戏团老板呆的地方了，她关上了视频。
“那是什么？”王嘉辰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觉得那是什么？”张警官问。
“我不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清楚了。”王嘉辰说。
张警官叹了口气，抬起左手挠了挠头发。这个问题最近困扰了他很久，让他头痛不已。在那个东西闯入看守所后的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他们几个已经死在了那里。
“那个东西的危险超过了我们的想象，那几个人死了之后，几个和尸体接触过的狱警也生病了。”张警官说。
“什么病？”王嘉辰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难道他们也和那几个人一样突然死在了那里？
“咳嗽，流行性疾病就是从他们几个开始的。”张警官说，“他们几乎同时出现了那种症状。”
张警官还记得那时的情景，那时他恰好在看守所里。那几人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所有听到声音看到场面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几个人面色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个捂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他们的症状暂时缓解了……
王嘉辰再一次想起了毁灭勋章来，但她无法将那个美丽的东西和这可怕的疾病联系在一起。可除了阿暖，又有谁会有这样的能力去杀了那几个人呢？
张警官默默地看着王嘉辰，抽了口烟。
“他们几个现在还在医院，但今天早上医生告诉我，他们的脏器正在衰竭，情况不太乐观。”张警官说。
王嘉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对方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说的是真的。
“流行性疾病的话，总归是有办法解决的吧。”王嘉辰有些不肯定地说。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更像是在安慰对方。
“或许吧，但不是现在。”张警官说，“我们可能会死很多人，虽然我不会估算，但这场疾病的后果很可怕。”
王嘉辰有些担忧起来，如果真的如此，或许这可怕的后果跟自己有一些责任吧……
“我们之所以没有办法攻克这场疾病，正是因为那个黑色的东西。”张警官说，“医生在所有流行性疾病患者的身体里发现了那种黑色的物质。”
它依附在患者的肺部，犹如寄生虫一般。医生曾试图通过手术分离它，但让他们的意外的是那东西就像生在在其上的胎记一般，它们和人体已经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那东西并不大，看起来只有硬币的十分之一大小。医生们决定切掉它。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切除。它生在人们肺部，由内至外，就像一棵完整的植物一般。
“这让人绝望，但我们无可奈何。”张警官说，“也许只有肺移植才会解决这个问题吧。”
王嘉辰明白所谓肺移植根本解决不了多少问题，因为那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患者依旧无药可救。
“现在有多少人患病？”王嘉辰问。她捏了一把汗，她希望这个数字不要太过庞大。
“具体的数字还不太清楚，不过……整个市区300家医院都已经没有床位了。”张警官看了看手表，说，“军方已经开始封锁，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王嘉辰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说明这场疫病已经发展到了失控的程度。
有人忽然敲起了门来，这吓了王嘉辰一跳。
“进！”张警官说。
门打开了，刘芸出现在了门口，她的眼睛有些浮肿。
“张局，我必须得去一趟医院了。”她说。
“你不能去。”张警官看着她，摇了摇头。
“可是……”刘芸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警官打断了。
“你去了也没用，孩子已经被隔离起来了。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打电话过去问问。”张警官说。
刘芸沉吟着，低着头消失在了门口。
王嘉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的孩子也在医院？”她问。
“不错，还是那病。”张警官说，“但她不能去，去了一定会被传染的。”
王嘉辰默默地看着门口，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她的心很乱，她很钦佩刘芸，也很愧疚。
“张局长，我知道你给我说这些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但这些事未必有用。”王嘉辰说。
“谢谢你。”张局长说。
王嘉辰拿出那铁片，轻轻摩挲了几下，最终还是将它递了过去。她决定将所有和阿暖有关的事全都说出来，也许那对治愈这场病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