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迪来探望章树新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章先生，你当时为什么要救他。”弗拉迪问。
“他以前帮过我们。”章树新说。
弗拉迪想了想，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我当时犹豫了。”
章树新当然知道这一点，如果弗拉迪没有犹豫的话，他出手的速度一定会比自己快许多。
“我很感激他还会让我们呆在他的飞船里，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弗拉迪说，“我感觉他们没有他说的那么正义。”
章树新看着他，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和光巨人族有关的事他们了解的并不多，章树新不明白弗拉迪是从那些方面得出这个结论的。
“无论是发生在钢铁堡垒，还是太空熔炉的事，似乎都没有显示出他们的正义。”弗拉迪说。
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在钢铁堡垒，他们知道马哈拉是光巨人的一种食物；在太空熔炉，他们知道索斯文明是被光巨人消灭的。从这两件事来看，光巨人并没有做什么正义的事。
“但我从共同智慧那里听到的，只有正义。”弗拉迪说，“我知道正义不是评价事物唯一的标准，但他的话我有些不太相信。”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章树新说，“不过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觉得如果他被杀了，我会内疚很久。”
弗拉迪没想到章树新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他的行为也并不是难以理解。但章树新却有些难以理解弗拉迪了，在他以往的印象中，即使弗拉迪怀疑共同智慧，他也不会在危机时刻不去救他。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救他，也许现在已经死了吧。”章树新说，“虽然我当时没想这么大，但现在想来一定是这样。”
“也许吧，乌塔人和红眼睛确实不像是会放我们离开的人。”弗拉迪说。
“这一点你可算是说对了。”共同智慧出现在了他们身旁，“你们在这里议论我，就不担心吗？”
“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议论你了，很抱歉。”弗拉迪说。
“无妨，虽然在你们的世界，我似乎是强大无比的，但在我们的世界，或者说在宇宙之心，我地位低下，就像一只蚂蚁。”共同智慧说着，坐了下来。
“那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章树新说，“就像你说的，在这里你强大无比，可以担任坎特贝斯人的神灵。”
“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对于我这样一个战士来说，是痛苦而可耻的。”共同智慧说，“而且危机已经显现，新的战争很快就会出现了。”
虽然章树新不是战士，但他理解他的想法。在他的印象中，战士远比其他职业更具责任感。
“我们一直在保护这个宇宙，”共同智慧说，“索斯恒星系那里发生的事其实也没有多难理解……”
共同智慧回忆着她在太空熔炉得到的信息，他决定将那些事说出来。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光巨人族都在试图维护自己在这个宇宙中的霸主地位。他们穿梭在不同的星系，寻找着可能会威胁到他们地位的文明。他们摧毁了许多这样的文明。、
“这和以前全盛时期的罗斯特帝国很相似，他们也曾摧毁了许多文明，目的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共同智慧说。
在这种残忍的行为之前，他们也曾想过其他更为“温和”的手段，比如打压他们的科技，让他们的发展变得缓慢。但这种行为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其中有几个文明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们转变了科技发展的方向，这让他们变得更为不可控起来。因为其中一些科技成果，即便是光巨人族也弄不明白。
后来他们采取了其他方式，比如用暴力手段削减他们的人口，削弱他们在宇宙中的控制范围。
这样的举措很快就有了新的副作用。最主要的莫过于他们从暗处出现在了明处。很多文明都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如果静静如此倒也罢了，但那些被打压的文明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宇宙规则之外的束缚的。这给光巨人族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后来的发生的事让他们终于下定了摧毁他们的决心。
一些文明开始暗中勾结，决定推翻光巨人族对他们的压制。他们构建了一支大军，浩浩荡荡地朝宇宙之心进发。那一战，光巨人族以损失一支军队的代价摧毁了对方的舰队。这种损失对他们来说不算小，至少在以前和乌塔人作战的时候，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损失。
也正是在那一战中，光巨人们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他们内部达成了高度一致的意见。后来，他们兵分五路，彻底摧毁了那些和他们对抗的文明。再后来，为了一劳永逸，他们又毁灭了那些在一万年内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敌人的文明。
当然，也是为了一劳永逸，他们将那些文明连根拔起，一个活着的智慧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那个场面一定很惨烈吧。”弗拉迪叹了口气，说。
“对，比当年罗斯特人击败迪兰达文明的情形惨烈了百倍不止。”共同智慧说，“但这是没办法的，宇宙中的事，无论是恒星的覆灭还是新星的诞生，无论是文明的兴起还是它的灭亡，向来都是如此声势浩大、残酷而冷漠。”
“我不觉得文明的兴起有多惨烈。”章树新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好好思考过。”共同智慧说，“试想一下，你们人类的兴起是不是伴随着残酷的事实？你们的祖先，智人崛起之时，就是其他人种的生命覆灭之日。而且，随着你们人类文明日益壮大，地球上的生物多样性也在遭受着破坏。虽然他们未必会全部灭绝，但在走向灭绝的道路上，他们的速度正在加快。”
章树新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其他生物来说，他们的发展之路确实正变得惨烈无比。
后来，在麻木的冷漠中，人类将走向宇宙。他们开始征服一颗又一颗行星，而地球资源的日渐短缺将逼迫他们开发那些昔日可望而不可即的星星。他们的势力范围开始一点点扩大，最终会遇到另一个文明。
无论他们之间将保持怎样的关系，矛盾最终还是会积聚起来。他们之间必定会爆发战争，这个导火索可以是任何事物。这些事物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有可能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惨烈的战争从不缺席，在这无尽的纷争中，人类文明将继续成长。那些他们内心排斥的冷漠最终将主导他们的情感。
“我说这么多，你应该可以明白了。”共同智慧望着远处，“残忍是这个宇宙的本性，我们作为其中一员不可能避免。”
章树新沉默了起来，共同智慧的话让他没有办法去反驳。
索斯文明的覆灭是在那之后不久发生的。光巨人族发现了他们的潜力，他们穿越了无数光年前往那里，只为除去后患。
“后来的事你们知道了，我们毁灭了他们，并且创造了太空熔炉。”共同智慧说。
“可是你们这样做的话，其他和你们一般强大的文明会同意吗？”章树新问，“比如乌塔人？”
“乌塔人？他们清除的文明不比我们少。”共同智慧说，“而且我们一度在进行比赛，看看谁清除的文明更多，清理的速度更快。”
“长时间的暴力行为并不会让人反省自己的行为，反而会让人感觉到一种上瘾般的快感。”弗拉迪说。
共同智慧看着他，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那时，我们和乌塔人沉浸在制造杀戮中，彼此间克制的很好。”
“所以你们已经是这个宇宙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了。”章树新说，“所以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也没有人会去束缚你们，你们也不会去克制自己。”
“你说错了。”共同智慧摇着头，说，“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这个宇宙中还存在比我们更为强大的文明。”
“那是怎样的文明？”章树新问。
“有些事我不想说的太明白，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此时的一举一动是不是被他们控制着，所以这些事我不会说的。”共同智慧摇着头，说。
“可我我们和你们之间隔了这么远，你们在前往索斯星系，或者其他更遥远星系的时候就没有被阻止过？”弗拉迪问。
共同智慧知道弗拉迪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看着他，笑了笑。
“弗拉迪，如果我们正在变得冷漠的话，你觉得那些文明现在会是怎样的状态？”
弗拉迪没有说话。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他对那些更高等的文明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他们不会像光巨人那般冷酷。
“宇宙很大，我们也只是看了看宇宙之心周围一百亿光年内的风景，至于外面是什么，我们还没有太多的信息。”共同智慧说，“无论是索斯恒星系，还是迪兰达恒星系，它们都处在我刚才说得那个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