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树新在城里转了一圈后，再次回到了那个宫殿中。
那时好几名幽组织的站在他前方，默默地看着自己。而在那几人旁边，张云钊正望着他。看着他们的模样，章树新有些分不清。好在张云钊似乎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他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点。
“过程快吗？”章树新看着他们，问。
“会很快。”张云钊的一名下属看着他，说。
在他们身后的一张桌子上，章树新看到一幅灰色的盔甲。它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犹如一个标本。
“章教授，希望你不要后悔。”张云钊说，“穿上之后，就再也脱不下来了。我们将再也不是人类了。”
“我们永远是人类，在思想上永远都不会变。”章树新说。
张云钊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笑。
在他们的指引下，章树新躺在了盔甲旁边。他扭头看着盔甲，那时他意识到它就像人一般躺在自己身旁。他想要触摸一下盔甲，感受一下它的质感，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他知道在以后的生命历程中，他每天都会接触到它，而它也将和自己以前的身体一样，成为自己最密不可分的部分。
章树新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有那么一些时刻他觉得自己正飘飞在黑色的天空里。那种感觉熟悉而陌生。
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最初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变化。直到他触摸到自己的身体。
冷血动物拥有的独特触觉让他吃了一惊，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直到他看到外面白色的天光。
章树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里并不是那座宫殿。他从来到窗口朝远处看去，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高耸的建筑。从距离看，他和那座宫殿有一公里远。
“你醒了。”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章树新扭头看去，张云钊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门口。
“你对自己的身体还满意吗？”张云钊问。
章树新并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他抬起手，决定摸一摸自己的脸。但在那一刻，他就在那双手接触到脸部的时候，他犹豫了。
张云钊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来到章树新面前，将一个圆形的东西递到了他的手中。
章树新看到那是一面小镜子。
他知道自己迟早得面对自己的模样。这样想着，章树新深吸了口气，将那镜子拿了起来。他的模样即刻出现在了镜子中。不出所料，他和张云钊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你了，一个崭新的你。”张云钊看着他，说，“一个和我一样的……永远也无法脱下这身衣服的怪物。”
听他这样说，章树新忽然有些愤怒起来，他将镜子丢在地上，几步之下冲到了张云钊面前。他抬起自己粗壮的胳膊，抓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他推到了墙边。
张云钊并没有反抗，他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失控的人，再次笑了起来。隔着厚厚的盔甲，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让人很不舒服。
“你无法杀死我，我也无法杀死你。”张云钊说，“这幅盔甲的能力超出你我的想象。”
章树新看着他那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盔甲，片刻后冷静了下来。他松开了手，再次来到了窗口。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们无法被杀死？”章树新问。
“我们已经做过实验，目前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击穿这幅盔甲。”张云钊说，“至少我们飞船上携带的所有武器都无法做到这点。”
“粒子束也不行？”章树新问。
“当然。”张云钊说，“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上一代文明又怎么会消失呢？”章树新问，“难道说他们是去了高维宇宙？”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释。”张云钊说，“此外，我想不出来还有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至少应该带走这些盔甲才对。”
“如果是数量太多带不走呢？”张云钊说，“当然此外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这一切都是圈套，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所以在这里留下这些盔甲。”
“你这是阴谋论。”章树新反驳说。
“所以你怎么能肯定阴谋论就不一定是对的？”
章树新很想和他多争论几乎，但他知道，对现在的张云钊来说，他说什么都没用。
“所以他们离开了这里，然后将这个监狱转让给了我们？”章树新说。
“很有可能，虽然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们迟早会知道。”张云钊说。
章树新仰头望着窗外白色的天空，思考着张云钊的话，但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这里的天空为什么会这样明亮？”他问。
“什么？”张云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以为章树新会继续之前的话题。
章树新重复了他的问题。
“这是除了刚才我们谈到的那个问题之外的另一个未解之谜。”张云钊说，“不过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全新的天体也不会有错，因为永昼星就是这样与众不同。”
“永昼星？”章树新之前从未听到张云钊说到这个名字。
“在你睡着的这半天时间里，我们的委员会为通过投票为这颗行星命了名。”张云钊说。
章树新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叫它永昼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是一种全新的天体，它是类地行星，但它的大气层可以发出白色的光辉，这让它不需要任何恒星就可以达到很高的亮度。”张云钊说，“至于那些那些白色光辉为什么没有强烈的辐射，这个以我们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弄清楚。”
“所以在自然的情况下会不会形成这种行星？”章树新问。
“和你相比，我们见过的行星少到可怜，你与其问我这个问题，不如自己想想。”张云钊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过他的话却是事实，一者他本就不是什么科学家；再者他对这些科学方面的东西，甚至是对这颗行星本身也并不感兴趣。
“好了，我要去看看‘探索者’号了，要不要一起？”张云钊问。
“你去吧，我等会过来。”章树新说。
听他这么说，张云钊也不难为他。他走出门去，消失在了这里。章树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他叹了口气，抬起双臂仔细观察了起来。他不知道张云钊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从盔甲表面看去，它的做工确实很好，但这样原始的盔甲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强力武器的攻击呢？
他用右手摸了摸左胳膊上的盔甲，那种冰冷的触觉再次传了过来。直到这时他才意识他已经和那盔甲融合在了一起。因为隔着盔甲他居然会有感觉，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
章树新知道他得感激这身盔甲，因为如果没有它的话，留给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他攥紧了拳头，但很快便又松开了手。他缓缓转身朝地上看去，接着蹲了下来，将之前丢掉的镜子又一次捡了起来。
他轻轻地擦去了镜子上的灰尘，然后将其放在了自己眼前。他再次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那张犹如昆虫一般的脸毫无情感，就像是一个模型一般。他又尝试着控制起了头顶的触角，那两条触角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它们轻微地动了动，犹如两根自动搜索信息的天线。
他将镜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接着走出屋子，朝“探索者”号所在的方向走去。白色的天光照耀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不过以这样的姿态行走在永昼星表面，似乎更为轻松。也许这一身盔甲就是为此而生的吧。
没过多久章树新就看到了“探索者”号，此时的它已经被肢解成了好几个部分，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堆巨大的钢铁垃圾。
章树新径直来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巨大物件旁，从其外观上他已经看不出那是飞船的哪个部件了。
章树新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在了那个部件上，他隐约感觉到了它上面的温度——他相信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因为这里的天光虽然明亮，但却并没有多少温度。这颗星球常年保持着十多度的温度，按理说他不应该会感觉到物体表面这样温热。
他收回了手，接着又放了上去。他原以为那种感觉会消失，但现实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知道那是“探索者”号飞船发动机的余热。那个庞大的机器，历经好几年时间都没有完全冷却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