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博士，我想你对我有误解。不是我不让你来看望王博士的，是章教授他……”女助手知道曲秋为什么对自己有意见，她试图消解这种误会。
“我不是什么博士，请叫我曲秋或者曲技术员。”曲秋打断了她，“你们用活人做实验，实在是太可恨了。”
“做什么实验？”章树新从侧旁走了过来，站在了曲秋面前。他的个子比曲秋高了一个头，这让曲秋不得不仰视他。
“如果两年前不让她休眠，她早就死了。”章树新说，“而且是自杀。”
曲秋怔了怔，她朝王嘉辰看了过去，看到她低头看着脚踝。曲秋在地球上的时候就知道王嘉辰有抑郁症，不过她没想过章树新说的这些。
“那不见得她的病现在就好了。”曲秋说。
章树新冷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或许这种病真的可以在梦中治疗，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研究这个。”
“这不就是了！”曲秋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在抬杠，这不是好习惯，但却让此时的她很有成就感。
“好了，不说这个了。”王嘉辰挥了挥手，“不管怎样，这三年总算熬过来了。等我三个月后站起来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土卫二了。”
在休眠期女助手每天都在活动王嘉辰的肌肉，但它们还是有些萎缩。
她的话将几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对未来的憧憬里，那是美好的事，也是“探索者号”可以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
两年来，有十多名船员选择了自杀，活着的人中也有很多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不管怎样他们都坚持了下来。他们相信土卫二上面有重要的东西，他们中有人甚至相信他们可以在土卫二生活下去。
“地球现在怎么样了？”王嘉辰问。
三人彼此看了几眼，却没有人说话。王嘉辰感到了气氛的压抑。在“探索者号”，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人说到这个话题。
在过去的日子里，“探索者号”和地球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虽然两者的距离一直在增加，但“探索者号”对地球的情况了如指掌。2020年10月，世界人口已经缩减至10亿。各国政府开始建立一些封闭城市来延续人类文明。这些城市的初始规模并不大，人口大多也只有1万人左右。
为了防止SAPD扩散，这些城市大多都设立在以前城市的郊区甚至更偏远的地方。短期内感染的情况得到了遏制，但随着一座座城市被寄生体摧毁，人类意识到情况并没有变的乐观起来。
“所有的措施都是无用的，除非你将自己关进一所与外界彻底隔绝的铁屋子里，永远不出来。”章树新说，“在和地球失去联系之前，那里只剩下10万人了。”
至于地球上最后的10万人会有怎样的遭遇确切来说没有人知道——但大家又都心知肚明。“探索者号”并没有将和地球失去联系的事公之于众，但纸包不住火，所有人最终都知道了这件事。新的消极情绪产生了，虽然“探索者号”想了很多办法安抚人们，可那些措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这都是我的错，”王嘉辰说，“或许我们应该回去，毕竟我……”
“如果非得说是谁的错，那也只能是毁灭勋章的错。”章树新说，“我们现在回去跟飞蛾扑火没什么两样。”
不等王嘉辰说什么，章树新继续说，“我们拯救不了任何人。”
王嘉辰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身上有抗体的事。
“毁没勋章到底是怎么回事？”曲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常。
“我们在广州发现了它，就在外星人飞船起飞的那个公园里。”章树新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被发现时它躺在湖底——这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它的重量只有5克，应该漂浮在水面上才合理。将其打捞上岸后，科学家竭尽全力想要打开它，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有人认为寄生体正是从勋章中出来的，还有人认为杀死寄生虫的方法就在其中。可猜想毕竟只是猜想，只有打开它才能知道真相。
“对于未知的事物我们总是心怀恐惧。在‘探索者号’离开地球后，人们试图用核弹毁掉它，可它依然是牢不可破的……”
听章树新说完这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沉重的气氛包裹在周围，久久无法散去。
曲秋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去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甚至都忘记了“幽组织”的存在。王嘉辰至少还需要50天才能正常走路，她会在十天后再次探望她。
“你觉得毁灭勋章是什么？”在曲秋走后，王嘉问章树新。
“潘多拉魔盒。”章树新说，“虽然会带来灾难，但也为我们带来了希望。”
章树新说完这话就离开了，王嘉辰默默思索着他的话。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毁灭勋章，他们就不可能乘着“探索者号”来到这里。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探索者号”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反向推进器炽烈的光芒让处在舰首的人们以为他们正在飞向太阳。
“杰克曼副船长，1号探测器的损坏和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斯蒂芬斯望着舷窗外指肚一般大的太阳，说。
“那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杰克曼有些醉汹汹的。
“我记得主管这件事的人是你的部下吧？”斯蒂芬斯显得有些太过心平气和，在平日里他并不是这样。
“不错，他是全舰最优秀的物理学家之一，怎么……你也要杀他？”杰克曼看着他的背影，问。
“‘也’是什么意思？”斯蒂芬斯扭头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没什么，顺口说一句而已。”
“你已经老了，不适合再做船长了。”斯蒂芬斯又转过了头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只能引咎辞职了。不过我们的飞船最需要的就是科学，那些科学家你最好别动。”
“我会听取你的意见。”斯蒂芬斯依旧没有回头，他似乎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老上司了。
显示器中的土星美丽而灿烂，它巨大的星环让它充满了神秘感。此时土卫六正从土星探测器后方不远处飞过。它将它巨大的影子投射到了土星表面，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让2、3、4号探测器进入土卫二，5号环绕土卫二飞行。”斯蒂芬斯下了命令。
“探索者号”随船搭载了5个探测器，它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外星人留在土卫二上面的线索并且尽最大可能寻找地外生命。
在此之前，人类只有“旅行者号”和“卡西尼号”的探测数据。虽然这两个探测器并没有进入土卫二，但他们收集到的数据已经让人类知道了土卫二的气压、温度、大气构成等信息。
斯蒂芬斯不知道外星人将人类指引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里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或许最特别的是这里有生命吧——毕竟人类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这里具备生命出现的一切条件——或许那些外星人就是来自土卫二也不一定。
根据以前得到的数据，土卫二的生命极有可能存在于它的地下海洋。斯蒂芬斯觉得单纯分析土卫二的水蒸气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他需要抵达那些冰层下的海洋，虽然后者的难度很大，因为那些海洋可能存在于冰层下50公里处。
土卫二表面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发射阳光，这使得那里的温度低达零下200℃。而且因为它的表面格外坚硬，所以想要在那里凿出一个洞的难度可想而知。
人类只好另想他法，在5个探测器上，他们分别安装了25个生命探测设备和5个无线电转接装置。他们将尝试从土卫二的间歇泉或者冰火山进入，直达地下海洋。
5号探测器作为备用探测器，它将和“探索者号”一起漂浮在土卫二的轨道上。或许外星人留下的线索从外太空探测起来更方便一些。
对2、3、4号探测器的降落地点，它们做了无数的计算。因为土卫二南极地区的冰火山活动最为频繁，所以其中两艘将直接降落在那里。4号探测器将前往锡兰平原进行探测，因为如果人类要降落至土卫二表面的话，那里显然是比较理想的地方。
“我们的探测器还是太少了，1号探测器推进系统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斯蒂芬斯看着显示器里的土星，说。
“那都是我的错，我大意了。”安影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曲秋，说。
安影将最后一次检测的工作留给了曲秋，然而她并没有发现那艘探测器可能存在的问题，而那原本是可以被发现的。
“‘探索者号’容不得大意，因为这里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活命。”斯蒂芬斯说，“难道你忘了1986年‘挑战者号’航天飞机是怎么解体的？”
安影低下头来，他当然记得那场灾难。因为火箭助推器密封圈失效，导致它在发射后73秒时解体，7名宇航员全部遇难，那是人类航天史上的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