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粗布衣服带着一支木簪子的秋满池正将淘米的水倒入木桶子中,一直忙活到现在使她微微出了点汗,脸颊微红分外动人。
秋满山住处远离市井,在一座小丘陵的后方,也算得上春暖夏凉,用篱笆圈起一畦油菜,金秋将至,菜地也泛起些黄意。
秋满池将刚炒好的一盘小菜与一小碟肉端上木桌,就站到门口,望向秋满山农忙的方向。那方能悠然见南山,却突兀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日暮的斜阳拉的影子愈加的长,长得刺痛她眼睛里一池秋水。
秋满山支起身子望着略微有些失神的秋满池咧嘴一笑,没想到下一刻竟是秋满池狠狠的关门声,秋满池一个劲的拴门也不知道大锁小锁上了几道。
秋满山有些愕然,脏兮兮的手也不知道往哪搁。身后却有呼喊。秋满山回身张望果然是贼心不死的黄鼠狼。
赵青欢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出现在秋满山的视野,秋满山看见如此滑稽的赵青欢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你怕是来迎亲!”
赵青欢亲热的揽着秋满山的肩膀“大舅子忙呢?”秋满山一头黑线“三少爷你这是?”
赵青欢笑了笑“放心这不是给你的,给你姐的。”秋满山恨不得把一手的泥都抹在赵青欢那张笑眼盈盈的脸上。
“走,带个门呗。”赵青欢很是自来熟。秋满山只能叹息一声,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喊道
“姐,把门开开,赵公子来了。”话音刚落,里面穿出叮当叮当的金属声。
赵青欢听得真切“这是干啥呢?”
秋满山一脸无奈“她加了一把锁。”
天色都黑了,赵青欢和秋满山却蹲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赵青欢拨弄着一鸡一鸭互相缠斗。刚开始秋满山也乐得无聊还看的津津有味,到了后来肚子实在叫得厉害,连睁眼都有些有气无力。
秋满山只得虚弱的一声一声叫着“姐……姐。”赵青欢就帮忙敲门,心想着,这女人真是说晴就晴说雨就雨。
终于两人都没了力气,连手指动动都费劲。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声音在两人听来动如天籁美妙得不能再美妙了。
秋满池走到两人身前提起一鸡一鸭,转身往屋内走,看着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嗔怒道“都给我进来!”两人屁颠屁颠的跟着仙女姐姐入了房间。
房子不大,两间卧房,中间大厅也不过方丈地,很便宜的木桌子木椅子,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你两好好呆着,我去做饭。”秋满池便进了厨房,感觉重获新生的两人也舒服的呻吟起来,虽然已是前胸贴后背。
从小不在皇宫生活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却拥有一手好厨艺,有公主脾气偏又生的小家碧玉,讨人喜欢却又欲罢不能得紧。
细炖慢熬的鸡鸭实在让两人心急如焚,以至于秋满池将菜端上餐桌时两人都顾不上烫直接用手扒拉起来,一边哈赤着气一边下咽。
秋满池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样狼吞虎咽,也不笑也没有臭脸,就那样感觉让人安心的看着。
在饿鬼附身下还算丰盛的饭菜瞬间一扫而空,趁着秋满池收拾,赵青欢拿着牙签剃着牙齿慢悠悠的说
“小舅子,本少爷突然觉得你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秋满山倒是端端正正的坐着没好气道“谁是你小舅子可别打我姐便宜。”
“你姐迟早是我的。”赵青欢嘀咕道,然后转了转眼珠“我送你去京城见见世面?”
秋满山睁大了眼睛看着赵青欢“请尊重我一下好么?我好歹以前也是个王子,什么叫见世面?”
赵青欢摆摆手道“小细节不用上心啦,你要晓得的就是,本少爷最快明年就要去闯荡江湖,很快就罩不住你了,得把你送的远远的才好。”
秋满山白眼一翻“借口真拙劣,你这对父子真是不做赔本的买卖。”
赵青欢哈哈大笑“你懂就好。”秋满山起身甩了甩长袖,秋满池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夜色已经深了,秋满池大有送客之意,赵青欢笑呵呵腆着脸想留宿一晚,却被秋满池举着菜刀赶了出来。然后赵青欢只能在漆黑的山间唱着小调一路向下。
赵青欢****着上身卧在丑陋的陨星上,一丝丝清凉的气息顺着千百穴窍进去脉络,然后涌入丹田处的壶海,没有规模,只起点点涟漪。
陨星被传说起死回生的功效确实有所依据,至少赵青欢能感觉一身的伤口在发痒像在愈合,感觉整个躯体的经脉通透的畅快无比,但流入壶海的气息却微乎其微。
一个时辰很快,都不够赵青欢在陨星上睡会觉,面容年轻如十八九岁却两鬓斑白的诸葛生生的将赵青欢赶了下来。
酸痛感去得七七八八的赵青欢看着手持竹杖的诸葛。
诸葛面无表情的道“剑客剑仙剑神虽然只是一些好事者所追究出来的虚名却确确实实代表了三种境界。”
诸葛以竹杖支起赵青欢的胳膊拍打着使之肌肉紧绷起来摆出一个起剑式“剑客便是代表着拥有不错的力量和或精妙或刚猛剑术的人。”
诸葛示意赵青欢以竹代剑跟着自己动作。诸葛轻飘飘划出一道半月,而赵青欢就只是像模像样并无一丝洒脱写意。
“能封为剑仙便说明此时已经拥有相当精纯的剑意了。”诸葛平平常常轻轻向前刺出一剑却让几米远的赵青欢都感觉到凛冽的寒意,而再看那剑,所触到的竹叶都被纷纷绞烂。
赵青欢现在总算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甚是觉得要到这种境界自己就这样天天背半桶水上山下山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诸葛此时将竹杖放到一边,自己也慢吞吞的坐下来,看着翘首以盼的赵青欢沉声道“若是剑神,无外乎人剑合一一条路可走。”然后赵青欢一脸兴奋看着诸葛,以为自己将要见到神乎其技的一刻。结果两人干瞪眼了许久却没有动静。
“前辈你不耍两招?”赵青欢问道。
听到此话诸葛气不打一处来“耍你个头!老子又不是耍猴把戏的。”顿了顿,又说“我跟你说这么多终究只是一块问路石,剑道修行这事终究是鲈鱼饮水,冷暖自知的事。”赵青欢低着头似乎是有所感触。
按照惯例只说几句话的诸葛很快回了竹屋,赵青欢转头恋恋不舍看了看充满诱惑的陨星,也没有离开竹林,走到了更深处。
此时明月林中照,前方有清泉石上流。
赵青欢掬起涓涓细流,一口,却甘甜胜酒,赵青欢似乎想起许许多多个年少,那些杳无音讯的又重回脑海,赵青欢想起了那一日诸葛舞剑。
林间只有虫鸣,还有赵青欢舞起的风声。
吾心也有剑,
一剑便刺破虚空,
赵青欢探出毫无章法的一竹,却在空中涌出一股漩涡。
一剑月落怀中,
无数的旋转和劈斩竟使青色短竹舞出道道光芒。
赵青欢身上湿透的薄衣已经风干,然后就是跌跌撞撞的离开竹林。
月朗星稀也掩不住白衣男子凛冽的气息,面容少年两鬓斑白,显然是诸葛。诸葛草鞋踏过散碎的竹叶,响出清脆的叮铃,看着地上还在旋转成漩涡的小溪,诸葛牵扯了一丝嘴角。
“身体薄弱,没有剑招,却先生剑意。大太极啊……”诸葛胡言乱语。
大黑马终于在离了长沙几十里地后追上了小黑马。
庞如虹牵着高头大马紧紧跟在背影孱弱却异常坚定的庞定海身后,方方正正威严的大脸眼神却尽是温柔。
“爹。”庞定海停了下来,没有转身,语气平静道。
“累了?”庞如虹也停了下来。
“大概,我是输给赵家那个无赖了。”庞定海有些瑟缩的转过身来,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晃。庞如虹却清晰的看到庞定海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庞如虹神情严肃起来。
“相信爹,用不着十年,整个西楚是你的。指不定赵烛龙那四个龟儿子比不上我一个虎子!”
庞定海有些倔强的摇摇头“爹,我想推迟一年入伍。”庞定海本来就不是牢固的发髻,在风中飞扬开来。
“怎么了?这点小事就把你打败了?你还是不是我庞如虹的儿子?”庞如虹真是有些动怒了,不怪赵小白老王欺负人。
“不是,我决定了,我一个人走遍这天下,然后从头再来。”庞定海神情很是认真,不健康的肤色竟透出一股子红色。
庞如虹没有说话,牵着大马走过庞定海身旁。
庞定海有些迷茫的看着庞如虹的背影。
庞如虹停在夜幕中,月光牵着他魁梧的影子。
他说
“爹年轻的时候,想过飞檐走壁想过出神入化,只想着单枪匹马,最终爹还是站在了西楚国门前,爹身前是千军万马,身后也是千军万马。可是爹却再也没轻松过,我想着有生之年能一统天下最安心,可只是妄想,又想着身后事你们平平安安就好,可这是窝囊。还是单枪匹马的好,还是千里走单骑舒心。你去吧,爹等你一年。”
庞如虹翻身上马利索的策马扬鞭,绝尘与江州城外。
庞定海一脸神往,却在风中哈哈大笑,
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