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跟你说我可厉害了,我好几个月前就将师傅教的阵法基础全部学完了,但是师傅一直不准我回来,还给我出了好多题让我做,我都做烦了……”
小云川坐在一个装满温水的大木桶里,得意的小嘴说个不停。
祈妙华微笑着听他说话,拿着手里的白巾揉搓着孩子的后心。今天下这么大雪,她有些担心他染上风寒。
其实她的担心没什么必要,以祈云川如今的体质,便是天师阁内地阶的族老都没他强,毕竟就是天阶都不一定能修得灵体。
不一会儿衣竹拿着衣服走进来,他高兴的喊了一声:“竹姑姑,我可想你了。”
衣竹奇道:“是你娘对你说过我吗?”
“对呀对呀,还有笋姑姑、安然小叔叔、翎弟弟……”小孩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们呀?”
“别急,她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但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节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祈妙华替他擦干水,穿上衣服,“我们先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不好?”
“好。”小孩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小院不大,除了厨房、卧房、客房、书房外,只有用于待客的前厅和两间杂物间了。
但小院曾经的主人成亲后就极少再在这里住,所以杂物间里其实没什么东西。
祈妙华就请了几位族人将两间挨在一起的杂物间打通,再布置一下,放入家具,就成了祈云川的房间,比她自己的房间还大些呢。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连你竹姑姑都是住在客房的呢。所以你以后要看书写字的话,就到你爹的书房去。”
祈妙华一边牵着儿子的手往外走,一边说:“娘将书房收拾了一下,你爹的东西都往里挪了一下,你可以将你的东西放在另一边。等你小叔叔回来了,再让他帮你将岛上的东西搬回来……”
小云川拉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蹦的走向院子另一头,在扫过后又积了一层薄雪的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行脚印。
……
……
寅月初一,立春年节。
斗柄回寅,阴阳转化,阳和起蛰,品物皆春。
每年的这一天,落灵峰都会进行祭祀大典,虽然只会有两到三位族老出席,却要求每个身在祁连山的普通祈氏族人必须参加,包括襁褓中的婴儿。
所以这天天还没亮,祈妙华就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带着小云川就向峰顶走去,而衣竹则在家中准备饭菜,等着她们回来。
虽然她们去得挺早,但阁前已有些人等着了,却没有多少人与她们打招呼,毕竟这里的族人几乎都是男的,不太熟……
天色渐渐明亮,场上的族人越来越多,自发按地位高低排好。
地位高的自然站在最前面,就像小云川就在第一排看到了安然叔叔,而他们母子则被人有意无意地挤到了最后方。
在这种场合,位置即是荣耀,没有一个族人会相让,想要站在显眼的位置,只能靠自己,靠山多硬都没用。
寅时将至,能赶到的族人基本都已到场。
年节祭祀,只要有资格到场,且没有什么事务缠身的族人,就一定会来。所以此时场上人不少,足有上百人。
“娘亲,怎么这么多人啊?不是说,只有年轻一辈的天才和其家人才允许进入落灵峰吗?”小云川等得无聊了,就好奇地询问。
“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居住在其他三峰的,你看大多都带着孩子……族里也只允许他们在这一天进入落灵峰,还有些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哦,那娘你说的二叔在哪啊?小叔叔我都看到了。”
“你二叔娘也没看到……上次见到他还是两年前,也是匆匆聊了几句他就又离开了,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
母子两聊着天,时间悄然而逝。
忽然,仍显得灰蒙蒙的天空突兀的亮起了道道复杂的纹路,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漫天星辰,璀璨闪烁。
北斗七星尤其夺目,斗柄指向东北方,即寅位,新年伊始。
星辰越来越明亮,渐渐显出另外两颗庞大星辰的模样。日月同辉,星子相随,天地一片苍茫。
“日月星辰大阵,吾祈氏一族镇族大阵……”
祈妙华满眼痴迷与骄傲,不自觉得喃喃自语。
半晌,母子二人才回过神来,小云川兴奋又得意地附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娘亲,我跟你说,这个阵我在潭中每天都能看到呢!”
祈妙华第一反应是儿子在说谎,否则她当年在潭里呆了一个月怎么没看到,但是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将他抱稳。
咽了口唾沫,同样低声在儿子耳边嘱咐道:“这话除了娘跟不能别人说,哪怕你两位姑姑也不行。”
小云川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见慕族老走了出来,其后几位族人抬着青铜祭鼎和放着祭品的桌子放于他身前。
寅时三刻,阵法亮到了极致,慕族老开始朗声念起了祭文。
“吾祖轩辕,始定天下;仁周寰宇,泽被黎元,功德显恒。协定音律,调和天人;筑室蚕织,劝稼兴耕。察气立运,医疴拯民……”
不多时,小孩就没兴趣了,阵法又看不懂,看久了还刺眼。
担心母亲累着,就从母亲怀里爬下来,一手拽着母亲的裙子,一手摆弄着他的小算筹。
辛亏祭文不长,没一会儿就到了许多族人期盼的重头戏。
只见几个族人从阁内走出来,在祭桌上摆上一不知是何材质,通体靛青的滴漏壶。
然后十几个到了五岁的孩童走了出来,排成一列在滴漏前站好。
慕族老眼神慈爱的看着他们,沉声说:“等会儿要干什么你们应该都知晓……都站直了,站的越久越好。”
说完退后一步,单手结印,顿时十几束星光照在那些孩童的身上,滴漏壶也开始往外滴水,不一会儿,几个孩子就涨红了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过四十几滴的样子就已经快有几个孩童坚持不住了。
第五十二滴时,‘扑通’、‘扑通’、‘扑通’接连三声孩子倒地的声音响起。周围族人明显紧张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
但这一切,矮墩墩的小云川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只知道祭告停下没过一会儿,母亲就重新抱起他往回走了。
两人走得慢,在半道上就被祈安然追上了。
祈云川看着这个近五年未见得小叔叔,笑眯眯的打招呼。
“小叔叔好。”
四年过去,祁安然几乎没什么变化,即便孩子都会跑了,他看见了亲近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作弄一下。
他一身豹裘,两岁的祁云翎穿着同款豹裘,骑在他肩膀上,抱着他的脑袋昏昏欲睡。
听见大侄儿的问好,也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大侄子好。”
然后不客气地从大嫂怀里将孩子接了过来,横抱着往上一抛,吓得小云川声音都变调了,他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