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我在否定自己。
……
……
诸冯这些天接连不断的风暴太过反常,内陆地区不会出现这样狂躁的风。
与其走在路上被吹的东倒西歪,不如躲在家中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故街上的行人愈加稀少。有自己店面的店家也纷纷关门暂停营业,而那些迫不得已,必须出门做些买卖才能维持生计的小商贩则无可奈何的在外奔波,不过在这样的天气下,不是同样被逼无奈的人也不会出门来购置物品,而且基本在外出一次后便购置齐了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必需品。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结束,但大多数人都乐观地估计,不出一个月,这场古怪到不符合逻辑的风暴就会停歇。
虞氏巷里卖煎卷的姜阿婆看着寥寥无几的行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家里还有个半大孩子要养,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日常开销,要是天天如此,等到这个月过完,姜阿婆一家可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但又没有办法,姜阿婆自己又不会些其他的谋生手段,不像隔壁的老李头没有修脚的生意还能重拾起那多年前的木匠活计。
老天不赏饭吃。
姜阿婆低声嘟囔一句。
诸冯的城镇厅传来一声声钟鸣,那是暮色降临的预告。
一天又过去了。
眼见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多大收获,姜阿婆叹了口气,准备收摊回家。
她低下头收拾物件时,却看到有一双脚停在了摊位前。
来生意了!
姜阿婆一个激灵,马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硬挤出一张笑脸准备接待来客。
可那双脚的主人却让她吃了一惊。
一个秀气的青年立于风中,衣襟被吹的飘飞。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像是没有任何血色,这样的脸姜阿婆只在自己那过世的老伴身上看到过,老伴临走时,便是这样的脸色。
而且,姜阿婆总感觉这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他的动作非常僵硬,僵硬的就像……庙宇里的那些神像,由木头或者顽石雕刻出的人样。
“收摊了吗?”他问道,声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
“还没还没!”姜阿婆赶紧解释道。
“来两份。”他说。
这时,一个大男孩从旁边经过,他本来毫无表情,但当眼神的余光扫过姜阿婆摊前站着的青年时,神情变得非常古怪,甚至立马小跑着向虞氏巷深处走去。
姜阿婆看到那个男孩时,脸上略微显出些厌恶,看到他马上便离开了,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都被那青年看在眼里。
“刚才跑过去一个不大的孩子。”
他有些随意地扯出这句话,好像饶有兴致的样子。
可姜阿婆立刻便又露出那种厌恶和反感。
“他呀?他是个贼!”姜阿婆音调升高地说着。
“年纪轻轻的,干些什么不好,偏偏去做了贼。”
“哦?”那青年立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他家里人不管管吗?”
“一家子都是那样呗!”姜阿婆唾了一口。
“一个瞎眼老头生的,能指望多有教养?那老头也不是个好东西,以前是个兵,听说上过战场,在执政官手下杀过那些狐狸,后来眼睛瞎了,回到诸冯后便只知道喝酒,喝酒后便骂人,不止骂人,脾气上来了还喜欢砸东西,附近的邻居都深受齐害。”
“是吗?”
“那还能骗你不成?”姜阿婆得意的笑道,她非常喜欢青年那种认真倾听的模样。
“那老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大的叫舜,小的,就是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叫象。”
“舜原本倒是个很好的男人,长得一表人才,脑瓜子又灵活,这附近几条街就数他最有出息,可近些年,听说是诬告了一个大老爷,被送去关了起来,唉!你说这么好的人干些啥不行?非得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那个象,小小年纪不学好,在他哥进去了之后,便啥正事也不干了,天天和些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我听人说他进了那个‘猫老大’的帮派,就是专门搞这些小偷小摸的事的,刚开始居然还敢偷这条街,附近的店家没少糟其毒手,有一次总算是给逮到了,然而被打了一顿之后也没学老实,又跑出远处的街巷去偷,前两天我听圣富巷的老田说,这小子又被逮到了,一群人给他送去城关,但又因为年纪小,人家不受理,便私下里又给胖揍一顿。”
姜阿婆唏嘘着。
“要是还不改改这毛病,以后免不了要缺胳膊少腿的,等到大些了,肯定也是和他哥舜一样,要给关进去。”
“这样啊。”青年感叹一声。
“他家里没有其他人吗?一个哥哥进了监狱,父亲又瞎了眼,这可该怎么过?”
姜阿婆不屑地撇撇嘴,“有手有脚的有什么不能过?隔壁巷子里那个脑袋有问题,经常神志不清的女人都照样在药铺找了份差事;这虞象也有这么大年纪了,随便找个正经事,哪个会说不收他?就是懒罢了,懒的做事,吃的又不少,那只能去偷了。”
“那个词叫什么……不劳而获!对,他就喜欢这样。”
青年不说话了,他微笑起来,弯弯的双眼注视着侃侃而谈的姜阿婆。
姜阿婆还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浑身一颤,连正在煎着的面团都脱手而出。
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又重新恢复正常,像是刚才的事件从未出现过。
“对不起,我再给你换一个。”姜阿婆看着地上的面团,懊悔地直抓头皮。
“好的。”那青年说,“我没有钱,你可以直接送给我吗?”
“可以可以。”姜阿婆连声答道。
要是有个熟悉她的人在这,肯定会立马发现异样。这个一向吝啬的姜阿婆怎么会白白送人两个煎卷?不是中邪便是遇鬼。
没一会,青年便拿着两份煎卷向小巷内部走去,姜阿婆目送着他离开,马上收拾去小摊,却又突然栽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过了半晌,才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连摆摊的小车都没要,空着手便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