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起来吧,昨天那个小朵拉还说要来的呢,一会又该抱怨她了。可天爱料错了,这一日朵拉没有来,以后也没有来过,她们的再一次见面是若干年以后,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长成了美艳的大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用罢早膳,天爱歪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子书,抬头看看日头也升的老高了,又往外面看了看,依旧不见朵拉小公主的影子。天爱倒是奇怪了:朵拉可不像会爽约的人呀。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等来了一位中年太监,领着朵拉的那个铁塔一般的侍卫。天爱未见朵拉已觉不解,此刻见了她的侍卫更觉奇怪,若只是不能来,差个一般的侍卫送个口信便可,何须动用她的亲随,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爱这般猜测着。
果真不假,经那侍卫回禀,一个时辰前朵拉一行接了北冽传过来的消息,连东西都没收拾就打马而去。临走之时想起今日的约会,便让这侍卫留下传信。
“你家公主还有别的交代吗?”天爱听完侍卫的话,眉头蹙了起来。
“没有!”侍卫摇了摇,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公主说待他日贵妃去的北冽,她一定飞马相迎。”
天爱一下便笑了出来,这朵拉,还念念不忘拐她去北冽呢。“你且回去吧,请转告你家公主,若有机会,本宫一定去叨唠一番。”虽然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侍卫行了一礼,匆匆退去,他还要去追赶公主一行呢。
如此一来天爱便没了看书的心思,锦绣见她恹恹的,午膳也没吃上几口,生怕她再病了去,便想起宫中芙河上莲蓬,摘了来给公主炖碗银耳莲子羹倒是不错。这般思忖着服侍公主午睡后,锦绣出了栖凤宫。
天爱午睡醒来不见锦绣在旁,便随口问了句,“锦绣呢?”一旁的小宫女答道:“锦绣姑姑身子不适,下去休息了,让奴婢在此伺候娘娘。”
“病了吗?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天爱觉得很奇怪,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就突然地不适了?不由抬眸朝身边的小宫女望去。
那小宫女哪里被主子这般****地看过,心里发慌,话更说不出来了。
“说,她到底怎么了?”天爱见她面色有异,心知锦绣绝不是身体不适这么简单,心下着急,语气不由凌厉起来。
“回,回娘娘!”那宫女一个哆嗦,想起那日娘娘在浅香宫整治一干奴才的手段,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娘,锦绣姑姑被,被打了!”
天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被打?被谁打了?”天爱凤眸一瞪,玉面含威,竟是十二分地吓人。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她的锦绣?
“锦绣呢?让她给我死过来,本宫要立刻看到她!”语意中带着三分怒意。天爱是真的生气了,她是生锦绣的气,怎么,她就那么信不过她家公主?被打了不让她知道,是不想给她惹麻烦,还是不相信她会为她讨回公道?
“公主!”不消片刻锦绣便低垂着头站在了天爱的面前。
天爱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把头抬起来!这地上有银子是吧?”
锦绣又唤了一声公主,却是依旧低垂着头。天爱火了,“让你把头抬起来听到了没有?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天爱从未在锦绣跟前自称本宫,此番也是气急。
这话听在锦绣的耳中却是别一番滋味,她自跟了天爱,哪里受过这般对待?不由眼眶一热,似有液体涌出,偏她又生来倔强,硬是咬牙逼了回去,“公主!”她缓缓抬起了头,双目发红,面色却十分平淡。
“锦绣,你的脸!”天爱惊呼一声,拖起她的脸细细查看,只见锦绣的一张俏脸肿得像猪头,双颊之上掌印清晰可见。“疼吗,锦绣?”天爱手指轻抚着锦绣的脸颊,眸中都是怜惜。
“公,公主,锦绣不疼!”明明疼得直抽气,却还对着她说不疼?当她眼瞎了是吗?天爱心中更气!硬撑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谁?谁打了你!”天爱面色一凛,一双眸子清冷无比。锦绣心中一怔,立在那里却是不言不语。
“你不说,我便不知了吗?哼,外头的奴才喊过来一问便知。”天爱淡淡地说道,目光却直直地定在锦绣的脸上。
锦绣从来便知自家公主不是个怕事的主,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那人?可她终是挨不过公主的逼视,“是德妃!”她垂下眸子嘴唇动了动。
“来人,去绯云宫。”天爱猛地转身,唇角一勾,凤眸深沉,竟看不出丝毫情绪。
锦绣被吓了一跳,“公主不可!”也顾不得主仆有别了,她一把拉住了公主的衣袖,脸上全都是哀求的神色,“公主,锦绣没事的。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真的!”锦绣急切地说着。
怎么着也不能让公主去绯云宫呀,那德妃早就今非昔比了,受宠的势头隐隐要超了盈贵妃去,她怎能让公主因为她树如此劲敌呢?公主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死不足惜呀!
“公主,算锦绣求您了。”锦绣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天爱使劲挣了挣,没有挣脱,“锦绣,放手!”
锦绣使劲地摇头,不能放,决不能放公主出去。这些日子不是白相处的,锦绣对自家公主的脾气是相当了解的,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反之,若有人来欺,她便加倍奉还,绝不手软。
“锦绣,乖,放手啦!你家公主我不过是去找德妃娘娘聊聊天,你在家好好歇着,不会有事的啦!”天爱轻言细语地对锦绣说,一边掰开她的手指,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可眸中的寒意却让人心惊胆战。
笑话!她尹天爱的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吗?她是比较低调,也一直认为低调是一种美德,她总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无意要与她们争什么,即使是独孤行,谁爱要谁拿去好了。
可偏偏有人不识趣,非要和她过不去。既然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了,那她再低调好像就是无能了哦。德妃,是个不小的角色,可她今天还就要碰一碰。
要知道,在现代天爱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她手底下的人,她打的骂的,只要无甚大错,别人,就是她的爷爷——尹氏集团的太上皇都不能随意训斥。所以只要是跟过天爱的人都对她忠心异常。
而如今被打的人是锦绣,是她从西岳带过来的唯一亲随,这不是打她的脸吗?若她连自己的亲随都护不住,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足?想到这里天爱眸中寒意又浓了三分。
锦绣见拦不住公主,一跺脚也跟了去,暗忖着若是闹起来她也好替公主挡上几拳几脚。
天爱刚到绯云宫门口正好碰到馨儿。“给玉贵妃娘娘请安!”她笑着上前行礼,十分规矩的样子。
天爱也和颜悦色地笑,“是馨儿呀,你手里端的是什么?本宫今日得空,过来找你家娘娘聊聊天。”
“回玉贵妃娘娘,是奴婢从膳房拿的参汤,这两日娘娘胃口不太好。”
“呵,真是个灵巧的人儿,德妃姐姐好福气,哪像本宫的那个锦绣,拙嘴笨舌的,看着就让人生气。”天爱夸赞着馨儿,身子一晃直直朝她撞了去。
那馨儿没防备,一碗参汤全数泼在她的身上,她被烫得“哎呦”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你个死奴才,想烫死本宫吗?”天爱虎着脸冷冷地望着她。
“娘娘,你——”馨儿刚要分辩,脸上又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什么你呀我呀的,本宫是你能随便叫的吗?没规矩!难道本宫还冤枉你了?”天爱的嘴角挂着冷冷的笑,眸中尽是嘲讽,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馨儿有苦说不出,心里恨恨的,却也只能低下了头。可天爱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她今日来便是找茬的。“怎么,不服是吗?心里编排本宫?好,今日本宫便替德妃姐姐教教你这个可恶的奴才。”
天爱扬起手左右开弓,脆生生的耳光打在馨儿的脸上。馨儿吃疼,忍不住要往后躲。天爱那容她后退,踏前一步牢牢抓住她的胳膊,“还想躲,打死你这黑心肠的奴才。”
说话间,又是五六个耳光抽了下去,天爱恨她打了锦绣,是以手下用了十分的力气,这一会功夫馨儿的脸便肿得老高。
天爱正打得起劲呢,忽听一声怒喝,“住手!”是德妃急匆匆地赶来了。
天爱倒是听话,立刻住了手,若无其事地对德妃点了下头,“德妃姐姐!”
那馨儿见自家娘娘来了,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了,“娘娘!”她眼圈发红哽咽着喊了一句。
德妃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直直望向天爱,“不知本宫这奴才怎么得罪妹妹了,劳妹妹亲自动手?”德妃脸色铁青,看样子十分生气。
“姐姐有所不知,这奴才忒可恶,竟拿参汤泼本宫,幸亏本宫反应快,不然非得毁容。”天爱眼睛一立,义愤填膺地样子。
“娘娘,奴婢没有!”馨儿急急喊道。
“你是说本宫冤枉你了!”天爱一个冷冷地眼神瞟过去,嘲讽的意味十足。
馨儿心头一阵恻然,却还强撑着,“是,是玉贵妃故意撞奴婢的,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做。”
“你说本宫自己烫自己?本宫傻了不成?”天爱沉下脸,面色如霜。
“娘娘——”
“你闭嘴!”馨儿还想分辩,被德妃一声娇斥喝住了,“还不死一边去,丢人现眼。”她瞪了馨儿一眼,非常恼火。
“妹妹且消消气,何必和一个奴才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德妃面容一转,带上些许的笑意,却是话中有话啊。
“德妃姐姐说的是,天爱受教了。”天爱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却听得德妃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了,本宫这奴才有错,本宫自己会教,还轮不到妹妹出手。”话里话外无不指责天爱多管闲事。
天爱灿然一笑,迎上德妃阴戾的目光,说道:“是呀德妃姐姐,本宫的奴才有错,本宫自己会教,还轮不到姐姐出手。”
说罢高抬下巴,冷冷地逼视着她,然后转身昂首挺胸往回走,全然不管德妃气急败坏的嘴脸。
锦绣跟在自家公主身后,心里是又激动又骄傲,还很感动。公主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便挤兑地德妃哑口无言。只是以后公主这日子?锦绣又担忧起来。
回到栖凤宫天爱亲自给锦绣上药,她一边小心地擦拭着药酒,一边听锦绣讲事情的原委经过。
锦绣采了莲蓬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德妃娘娘,她便上前给她请安行礼,刚要起身时便听德妃呵斥她不懂规矩,对她不敬!而那个馨儿则窜上来就打她的耳光。
锦绣莫名其妙,她哪里有对她不敬了?随即便明白德妃这是故意整治自己,其目的不言而喻,那是对公主示威呢。所以锦绣回了栖凤宫才不敢让公主知道的。
“所以你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让她们打?”天爱听完锦绣的叙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长腿干什么的?不会跑呀?
“公主!”锦绣不满地喊道。
“锦绣,你别不服气!我告诉你锦绣,你家公主我要的是活着的锦绣,你若被打死了,我直接用草席把你一卷扔到荒郊野岭去,不会掉一滴眼泪,更不会记得你做过什么。所以你得想办法活着,死了便什么都用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给我跑,往栖凤宫跑,我看哪个敢动你。”
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怕连累我,可你家公主是怕事的人吗?是非曲直,你家公主还是能和她辩一辩的,大不了闹到皇上那里去,再怎么着我也是一国公主,堂堂的贵妃,她想动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公主!”锦绣动容地望向自家公主。从来她只知自己的命贱如草芥,第一次有人如此的看重于她,怎能不让她心生感动?“那德妃娘娘?”想起今日得罪了德妃娘娘,锦绣又不由担忧起来。皇上待公主虽然不错,但公主到底势单力薄,这可如何是好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本公主接招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明着来,我们不怕她,她也就会暗中使使见不得人的诡计,我们小心些便是。”话虽这样说,但其实天爱自己心里也没底。那层出不穷的阴谋她是否应付得了呢?
按下天爱这边且不说,那边绯云宫里德妃可是气得不轻。这个西岳七公主,这个尹天爱,原来真是扮猪吃老虎呀!好,很好,好极了!
德妃怒极而笑,一双美目转出阴毒的光芒。怎样才能除去这个玉贵妃呢?而且还要不动声色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德妃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不由头疼起来。
她轻蹙着眉,一只玉手抚着额头,不好办呀,她是他国的公主,又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一般的小错还真拿不住她,除非,对,通敌叛国!
德妃眼睛忽的一亮,呵呵,只要有人证物证,谁还管是不是真的呢,大家都会选择相信的,谁让她是西岳的公主呢。德妃开心起来。
嗯,得定个周全的计策才行,要不,找爹爹商量商量吧。“馨儿!”德妃高喊,一见她肿得像猪头似的脸,又挥手让她下去了,喊来了另一个心腹奴才,“晓茵,去南府走一趟,告诉南大人,本宫病了,让他想办法进宫探望。”
独孤珏的伤痊愈了,自然不能再住在栖凤宫了,他走的时候万分不舍,天爱也亦是不舍,牵着独孤珏的手一路把他送回浅香宫,并再三承诺会常来看他,独孤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翠月进了宫殿。
独孤珏走后天爱顿觉茫然若失,觉得生活里缺了好大一块,每每自书里抬起头,总会不自觉地望向旁边的小书案,“珏儿,把头抬——”说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往日那个伏案练字的小人儿已经不在了。不由心头一阵怅然,怅然的同时还有几分欣慰。
独孤珏已非昨日受人欺凌的小可怜,他依旧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是皇上的儿子,却没有正式册封,人人都尊他一声公子,大公子。小小年纪的独孤珏已渐露峥嵘,他每天要学习很多东西,上午读书认字,下午骑射武艺,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连老太傅都对他赞誉有加。
可独孤珏却越来越沉默了,一双像极了独孤行的眸子时常看得一干奴才胆战心惊。只有天爱来看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依恋地偎在天爱的身旁。只有在这个时候翠月才觉得自家的小主子像个孩童。
“姐姐,今天太傅夸我背《国策》背得好。”
“姐姐,这是我写的字,你看看进步了没有?”
“姐姐,今天搏击练习的时候我把小六子都打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