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如仍是摇头,“傻丫头,你太天真了!这皇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我们是逃不出去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除非死了被抬出去,否则这宫里的妃嫔谁也别想活着出宫,这高高的宫墙早就断了她们与外面的联系。
天爱低下头,心里却是不服气,我偏要逃出这皇宫!她打定主意:寻到合适的机会就带着母后开溜,反正这落宸宫无人注意,等有人发现她们不在了,她们早已逃得远远的了,让那个变态的便宜父皇见鬼去吧。
然而天爱到底还是太天真,暮色四合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到了落宸宫的门外。
当“圣旨到”的喊声在宫门外响起时,柳轻如和柳嬷嬷对视的眸中均有不小的惊讶,自十六年前那道将皇后娘娘柳轻如打入尘埃的圣旨之后,这落宸宫便再没接过皇上的旨意了,今日这是为哪般呢?
柳轻如虽然惊讶,但仍是整整衣衫迎了出去。打头的太监她认识,正是皇帝跟前的刘公公,十多年不见,他依旧精神矍铄。
“落宸宫七公主接旨!”刘公公高声唱道。
柳轻如率众跪了下来,天爱低垂着头,心里也是满满的疑惑,那个父皇不都漠视了她十六年了吗?现在怎么倒想起她来了?会是什么事呢?
由于走神,刘公公宣读的圣旨天爱一句也没入耳,即使入耳了她也不懂那些艰涩的文言文。
等天爱回过神来的时候,刘公公已宣读完了圣旨,正等着她接旨呢,而一旁的母后却瘫倒在地,“不,不会的,和亲?怎么会是天爱呢?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她喊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和亲?天爱的眉轻蹙起来,想起尹天琳上午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原来真有和亲这回事呀!怪不得大皇子尹天宇对她说“有事去找他”,原来他也知道呀!天爱的嘴角微弯,露出一抹嘲讽。
刘公公看着这个失去仪态的皇后娘娘,眸中闪过不忍,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娘娘,还是接旨吧,这是皇上的意思。”他轻声说道。
“不,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天爱?我忍得还不够?我让的还不够吗?”
“娘娘,没有用的,您忘了吗?皇上赐您一生不得再见天颜啊!”刘公公提醒道,那圣旨也是他来落宸宫宣读的呢。
柳轻如一怔,随即悲笑出声,“一生,不得再见天颜!哈哈,哈哈!”笑声渐大,“一生不得再见天颜!不得再见天颜!哈哈,哈哈。哈哈!”
悲凄而哀婉的笑声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个曾倾了整个西岳国的美人,这个曾母仪天下的骄女,这个曾让后宫妃嫔羡慕得欲置之死地的皇后娘娘,此刻却笑得泪流满面,风眸中写满了悲恸与绝望。
天爱使了个眼色示意柳嬷嬷上前扶住母后,自己双手接了圣旨,不卑不亢,“天爱领旨!”轻顿一下她又说:“烦请公公回禀父皇,小七谢过父皇的恩典!”
刘公公堆起慈祥的面容,“这是咱家份内之事,七公主客气了!”他深深看了这个素雅的少女一眼,心里闪过赞叹。
天爱进了内室,只见母后靠在床上,眸中的泪汩汩流出,在脸上汇成两道小溪。天爱心中一阵心疼,“母后,不哭啊!”她伸手去擦母后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天爱,天爱,我可怜的孩子呀!”柳轻如泣不成声,这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眼珠子,是她的命呀!“天爱,你逃吧,逃得远远的。”柳轻如忽然握住女儿的肩说道。
天爱却轻轻摇头,“晚了,母后!”她已是和亲的公主,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小七了,父皇怎会让她逃了呢?就是那个天朝的皇帝也不会放过她呀!何况她逃了,她的母后怎么办?
柳轻如脸上的希翼一下子垮了下去,“天爱,天爱。”她哽咽着,泪又涌了出来。
“母后,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呀!您女儿这么漂亮,到了天朝说不定能得宠呢,说不定还能母仪天下做皇后呢,可比现在被人欺负强多了。”天爱笑着安慰母后,“所以母后,您就不要难过了,到时女儿会来看您的!”
天爱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心里却有泪流过,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呢,一个别国的公主,要得宠,要做皇后,谈何容易啊!
“好,母后等着你衣锦归来。”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一旁的柳嬷嬷面带忧色,连活泼开朗的小芳菲也弯下了大眼睛,异常沉默。
整个落宸宫笼罩着一股凄色。
“她,真的这样说?”一身明黄龙袍的尹风轩立于龙案前微微转头,光影里他的一双眼睛不怒而威。
“回皇上,七公主确实是这样说的。”刘公公微弓着身子恭敬地答道。
“哈哈哈!”皇帝忽然大笑起来,好似心情非常愉悦,许久他才停住笑,“好一个谢父皇恩典,刘全啊,你怎么看?”
“七公主吗?老奴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皇帝转过身,威严的眸子在刘公公身上扫了一下。“你觉得朕的小七如何?比之天琳,天雪她们如何?”
“回皇上,众位公主自是千娇百媚风姿卓然,然老奴窃以为七公主要稍胜一筹。”刘公公垂着手答道。
“哦,刘全啊,你也跟了我几十年了,这般夸赞的话朕还是头一回听你说,你不会是?嗯?”皇帝眯起了眼睛,斜斜睨着刘公公。
刘公公依旧是那般恭敬的态度,“老奴不敢欺瞒皇上,七公主确是一身风华,进退有度,这都是托了皇上您的洪福呀!”他是这宫中成了精的老人,又怎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呢?
“哼,谅你也不敢,不过这个小七,朕还真有几分好奇呢。”皇帝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书房内静极了,静得当班的小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而刘公公依旧恭敬地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口。
“下去吧!”皇帝摆了摆手。
“是,老奴告退!”刘公公毕恭毕敬地退了出来,机灵的小太监一触到刘公公扫过来的眼神,也跟着退了出来。
皇帝尹风轩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眼底明明灭灭。她,还好吧?
赏赐送到落宸宫的时候天爱的嘴角翘了起来,她从容不迫地跪拜谢恩,打点宫女太监,然后指挥芳菲把赏赐的物件全都收起来。
“公主,您不看看吗?这是皇上的赏赐哎,您看这串珠子多漂亮啊!”芳菲不明白自家公主这是怎么了,得到皇上的赏赐不是应该开心的吗?公主怎么连看都不看就让她都收起来?
“公主让你收你便收,哪来这么多的话。”柳嬷嬷过来伸手狠狠地点着芳菲的脑袋,“还不快去,等着挨板子啊!”
小芳菲不情愿地去了,柳嬷嬷转向天爱,“这里有不少上好的首饰,您不挑两件?”她扫了一眼天爱素净的发间,眼底都是不认同,别家公主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唯有自家公主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用,只用一根丝带绑住满头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