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依在下看,这事无疑是京城各方的博弈,大人还是独善其身的好。”师爷捋着胡子沉思了很久才道。
顾知府眼睛闪动,微微点头,“师爷言之有理,本府也觉得不参合的好。”顿了一下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皇上那里——”
师爷忙道:“大人是皇上钦点的宜城知府,您是皇上的人,无论他们怎么闹,都和您没多大关系。您只有听皇上的旨意办事谁也动不了您,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呢?”师爷扎着细长的小眼睛,胡子一翘一翘的。
顾知府若有所思,轻轻颔首,眼睛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师爷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来。半晌,顾知府收回视线,他坐在案前微一思索就执笔写了起来。
下午,夕阳落在群山之上,染红了半边天空。昨天中毒昏迷的三个人都已经醒转过来了,轻一些的中毒灾民已经清完毒回各自的帐篷里了,民众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接下来事情就顺利多了,只用了十多天就建起了一座座房子,一部分灾民欢天喜地地搬了进去。河工上也已动工,在田间地头都挖上深深的沟渠,四通八达相互连接,最终汇入罗江。齐师傅带着徒弟们丈量勘测,最后选准一处为突破口对罗江进行分流。太阳很大,每个人都热得汗流浃背,可是没有一个人喊累喊热,更没有一个人要求休息,大家你追我赶非常卖力,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那里面写满了希望。小七每一次登上大堤都被百姓的这种勃然向上的精神感动着,这就是民众,最最普通的民众,像蚂蚁一样勤劳团结,是他们创造了奇迹,推动着历史的进程。
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大水退去,碧绿的荷叶间悄然伸出一支支或白或粉的荷花,真是美丽极了。有的荷花是白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花瓣莹白地像白色的陶瓷一样美好;有的荷花花瓣边儿上时浅粉色的,花瓣是白色的,显得十分干净清新,看上去很漂亮很粉嫩;有的荷花只打了个胖胖的花苞,像个美艳的胖美人似的悠闲自得;还有的荷花只边上开了两瓣,还是含苞待放的感觉,像个秀色的少女,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小七边走边看,她极目远眺,炎炎烈日中,碧波荡漾中一缕白,一缕粉轻轻浮动,心中便有种凉爽的感觉掠过,加之荷花的清香淡淡飘来,小七的心情变得更好。她大声朗诵道:“水路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晋陶渊明独爱菊,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一篇周敦颐的《爱莲说》便被小七抑扬顿挫地朗诵了出来,她背着手微扬着头,光影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这一刻小七飘飘欲仙,似乎一个不留神她便飞升而去。
秦风过心中一个咯噔,猛地拉住小七的手。
“怎么了?”小七回头不解地问。
“哦,有一只虫子落你身上了。”秦风过的眼神闪了闪,“又跑掉了,看,那不是?”他状似随意地收回手随手一指。
小七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狐疑地看了看被秦风过握过的手,又看了看秦风过,没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而她不知道在她看荷花的时候,秦风过眼中的风景却是她,她比接天无穷碧的莲叶美丽,她比映日别样红的荷花美丽,她比这山这河都要美丽。
秦风过和小七一行离开的那日,宜城的老百姓送了一程又一程,齐师傅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小七面前,饱含深情地说:“公子——”刚开了个头便被秦风过拦住了。小七赶忙扶起他,微笑道:“老人家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大家伙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齐师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用力抿着嘴流着泪重重点头,“好!好!”
马车向前行驶,小七掀开车窗往后看,有百姓依旧追在后面,渐渐地,渐渐地远去。小七微笑着,微笑着沉思起来。多可爱的百姓,多么容易满足的百姓,多知恩图报的百姓啊!你为他们做一点事情,他们便能记着你一辈子的好,说实话,这种被人惦记着感恩着的感觉很棒,小七第一次觉得在她的生命里除了报仇还能做点什么,她没有雄心去改变整个时代,只是为百姓做点事情,人生总得留下些什么。
出了宜城小七就和秦风过分开了,秦风过还要去各地巡查情况呢,小七先回京城,离开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情况,李晋能不能镇得住场面。
回去的路就好走多了,不像来时那样绷紧每根神经,心情一放松人就活泛多了,一路上就听到大家伙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竟走了一半的路程。这一日黄昏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小镇不大,拢共只有一家客栈,两家酒楼。小七一行便决定在这家平安客栈住下,好好休息休息。
掌柜的看到这一队人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来了大主顾,光看打头的这位年轻公子的穿着就是非富即贵,忧的是客栈太小,这么多人可不一定能住下。最后啊连柴房和厨房都住了人才勉强挤下,掌柜的搓着手诚惶诚恐地跟前跟后,“贵人,您看这,您看这——”在小七表示不会少了他一分房钱后,他的手搓得更厉害了。
夜深了,大家都安睡了,外面静了下来,小七脱下衣服在房间里洗澡,一路上都风餐露宿的,和一群大老爷们混一起,她都三天没好好洗洗澡了。小七坐在木桶里用手撩着水往身上泼,温温的水润着肌肤,每个毛孔都非常妥帖,小七满足地喟叹出声,什么是幸福,此刻对小七来说能洗个热水澡就是幸福了。
“谁?”灯影闪了一下,锦绣顷刻间立于木桶前,小七忙向下沉了沉。只听屋顶上有轻微的响动声,紧接着响起了兵器相撞的声音,然后渐渐远去。
“公子您没事吧?”莫成歌在门外问。
“没事,锦绣在呢。”小七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外面怎么回事?”
“哦,是几个小毛贼,估计是想偷点东西,已经打发了,公子您放心地休息吧。”
“嗯,好了,你也下去吧,告诉大家都警醒点。”小七提醒道。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小七倚在桶壁上说:“还不出来?”同一时间锦绣的软剑便刺了出去。
“哎哎哎,别啊!”帐子后钻出了一个人来,“轻点,轻点,没看到我一身的伤啊?”那人嘟囔着,一幅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是你?”小七的眉头皱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那个人,怎么也想不通三更半夜的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人追杀。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都是为了你。”那人没好气地嚷道,“哎呦哎,我的嘴,看看,都毁容了,我的脸呦。”他一说话扯动了嘴角的伤,夸张地大叫起来。不用说大家也猜到了这人是谁,林上枫,自诩风流倜傥潇洒不凡的采花君林上枫是也。
“怎么回事?”小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难道京城出事了?小七的心不安起来,她那么用心地经营,可不能出事啊。
林上枫还想再抱怨几句,被锦绣一眼瞪去,立刻老实了起来,“说就说嘛,干吗那么凶,女孩子太凶会嫁不出去的。好啦,好啦,说啦,是李晋叫我来送信的,说是万分紧急,一定要尽快送到你的手上。”
“信呢?”小七问。
“在这里。”在锦绣的瞪视下林上枫万分不情愿地掏出了信,小七伸手去接,忙又缩了回来,“转过身去!”她命令道。
林上枫站着没动,眨着无辜的眼睛,“不用了吧,又不是没看过。”话音刚落,便“哎呦”一声跌进了屏风后面,原来是锦绣给了他一脚。
小七嘴角一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擦拭,然后穿上衣服,等林上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时,小七已经优雅地坐着看信了。
小七的神情越来越严峻,灯影里她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在眼底投下阴影,然后她把信凑近灯火,那纸就如秋日里的黄叶一般燃烧掉了。
“怎么,真的出事了?”林上枫也收起了嘻哈的表情。小七点了下头,“北方的货被抢了。”
林上枫“哦”了一声,他没感觉到什么,锦绣却是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她担忧地看着小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