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人间一人生,人生却苦短。但对有的人而言,这人生太长,太不公。所以上天给了这部分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是什么?”小梅轻声的询问。
小梅还没有等到梦魇回答,就感觉地上一阵颤动,尘土都因为波动而起伏。就好像地面直接往下降了一格似的。
蹲着的小梅因为震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发生地震了吗?”小梅惊恐的大喊了出来。令人心安的是,震动只是维持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这突然的安静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那扬起而未落定的尘土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经过刚才的震动,这个房间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之前生锈脱皮的铁床架,竟然在自发的变成新的样子。那些墙上的污渍,正在慢慢淡去。
房间里也出现了一些来回走动的人影,就像一团白色的人形雾,那些人影还发出了一些声音,像女孩的尖叫但特别轻,不仔细听的话是听不到的。
这些白色的人影,甚至可以肆意穿过小梅和孟魇的身体,但并没有对两个人造成伤害。原本害怕的小梅,看到这些东西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便放下了恐惧。
经过这次震动之后,房间里原本昏暗的光线也渐渐明亮起来。这种光度的变化令小梅更是安心了。
而孟魇则是眉头紧皱着,看样子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不管不顾的冲出了房间,消失在了走廊里。
在孟魇冲出这个房间之后,走廊和这个房间就被一道黑幕隔着,还没等小梅跟上去,小梅就发现梦魇就被黑幕吞噬了。害怕的停住了脚步。
到房间里,那些白色人影的声音越来越大,尖锐刺耳,令小梅浑身发毛。小梅心下一狠,也冲进了黑暗之中。
冲进黑暗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黑暗吞噬,这里依旧是刚才走廊。只不过更加破旧污浊,小梅还能感觉到那些黑色和红色的污泥在爬动。
更令人心凉的事,并没有发现孟魇。孟魇到底去哪儿了?小梅惊慌的四下张望:“孟魇!你先回来好不好!”
小梅一直在呼唤着孟魇的名字,可是声音就好像被走廊吞噬了一般,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连回音都没有。小梅的声音逐渐带有了哭腔。
令人惊喜的是,在小梅快要绝望之际,发现走廊尽头似乎有一道人影,小梅惊喜的认为是梦魇。
“孟魇,孟魇,我在这儿,你快过来吧。”小梅呼唤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还有颤抖。
听到呼唤的人影,逐渐走了过来,可小梅发现,那走路的样子根本不像人。歪歪扭扭的像一台快要散架的机器。
等小梅看清那人影的样子,吓得惊声尖叫,拔腿就跑。而那团人影随着小梅的跑动也加快了速度,大开着双臂,两腿歪歪扭扭的跑,头也歪到了一边。
追赶小梅的那个东西,看起来是一个人形,实际上它的四肢又长又细,就像枯死的树枝一样。
那东西的脸是一张人的脸,不过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着的,大张着嘴巴大瞪着眼睛。一张嘴巴,完全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就好像被剜了一个黑洞一样。
那东西走过来的时候,就这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梅。
小梅一边跑着一边哭喊:“孟魇,孟魇!”声音因为惊恐再加上剧烈的跑动,完全没有了人腔。
这次,孟魇受到了呼唤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小梅面前,小梅惊喜的跑过去,一头扎进了孟魇的怀中。
可还未等小梅松一口气,小梅抬脸看时,发现自己抱住的正是追赶自己的那个怪物。
那大张的嘴巴就像一个黑洞,似乎要爬出更可怕的东西,嘴里冒出了腥臭的气味。那青紫白的脸皮更是惨淡一片,那明明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小梅一时间脸色煞白,差点昏死过去。
就在怪物要低头攻击小梅之时,突然仰头,发出瘆人的低吼声。随即怪物的身体,从中间开始出现裂痕,就像被撕碎了一般。那干黄的皮肤逐渐化为一片片消散在空中。
在散尽的余灰中,小梅看到了孟魇。原来是孟魇从怪物背后击杀了它。
小梅虽然得救了,但并没有因此平复心情,算是彻底昏了过去。
等到小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宿舍外面在草坪上。刚才经历的那恐怖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放。
孟魇则一直安静的陪在小梅身旁,只要有孟魇在,小梅就感觉安心,毕竟孟魇就在刚才救了她。
“刚刚那个,是什么?我是在做梦吗,像萧枭一样?”小梅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鼻腔泛起了酸楚,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小梅想起了萧枭每晚都被噩梦惊醒,难道萧枭经历的就是这种事情!这么可怕的事情,任谁都受不了啊。
“不是。”对于小梅的问题,孟魇只给了这么一个回答。根本就像没有回答一样,对小梅那可怜的反应更是无动于衷。
孟魇这个样子完全与刚开始对话时不同。刚开始明明还那么能说,还愿意与小梅开玩笑。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梅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面对孟魇的冷漠,终于把持不住,大哭了起来。
女孩的哭声,拨弄起了孟魇的情绪。孟魇的瞳色由深黑色,变为了深紫色。
小梅突然感觉有人抱住了她,那个人正是孟魇,声音温柔,语气坚定的说着:“我竟然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让你哭了。”
小梅有些呆了,这句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孟魇就是紧紧抱住自己,就像认识自己很久了一样。
可自己母胎单身的一个女孩,突然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实在是太尴尬了。
“你这样抱着我,让我有些尴尬,我哭完之后就不会再哭了。你先松开。”小梅立刻解释着,因为自己跟孟魇并不算太熟。这种拥抱来的太过于热情了。
孟魇倒是很听话的,松开了手。但是孟魇的目光依旧炽热的盯在小梅的脸上,眼神中有坚定,有不舍,还有那隐隐的喜悦。
小梅并不能读懂梦魇的眼神,只是很尴尬的把头撇开,刚想缓解一下气氛:“你…我…”那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立刻被孟魇推开了。
因为小梅没敢直视梦魇,并没有发觉,孟魇在小梅要说话的时候,那一只紫色的眼瞳又变为了黑色。
被推开了,小梅发现,孟魇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又挂上了一副冷漠。
小梅很生气,自己真的是被这个男生耍了。明明刚刚还抱着自己,说要保护自己的,现在就直接把自己推开,摆着一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
小梅倒不是贪恋这个男生的帅气,也不是生气占她便宜。只是觉得这孟魇对她一会冷,一会热的态度令人非常的不爽。
孟魇推开小梅后,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立刻把目光瞟向了别处。
小梅整理的了一下情绪,就当是孟魇这个人脾气古怪吧,不需要生气。
“我还能回去吗?会不会像萧枭一样?”小梅心里还是担忧,怕现在的自己,也像现实世界中的萧枭一样。
出乎意料的,孟魇这次倒是好好回答了小梅的问题:“萧枭是自己的灵魂走失了,而你是实体进入了这个世界。如果你想救萧枭的话,就跟着我走,如果你想放弃的话,我可以立刻送你回去。”
声音倒是不咸不淡,但在提及萧枭的时候,孟魇的神色很明显的暗下了几分,那脸上的失落丝毫不减的被小梅收进了眼底。
这似乎就是在表示,如果小梅不同意去救萧枭的话,孟魇也没法拯救萧枭。
小梅想起了萧枭休克之前的状态,又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跟萧枭一起度过的时光,小梅明白,自己不愿意失去萧枭。
“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小梅还是想试一试。
孟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又转身,将目光瞥向了宿舍楼。
看到孟魇的反映,小梅怀疑,孟魇还要再回去一趟。
“你还要进宿舍楼,需要我跟着吗?”小梅回想起在宿舍里的一幕,浑身冒恶寒,但想想在外面可能也不安全,进退两难。
对方的反应自然是在意料之中的,又没有理会小梅。小梅小声嘟囔着:怪胎胎,哼!
孟魇刚想起步再次进入宿舍楼时,发现宿舍楼开始变化了起来,那破旧的墙皮,和那阴冷的气氛就像一幅画被揭去了一样,露出了崭新的建筑。
现在的宿舍楼,逐渐变得与周围的建筑一样,没有了之前年久失修,破旧阴森的感觉。
孟魇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轻声嘀咕道:“那家伙还是放弃了呀。”省得我去收拾残局了。
“好了,现在跟我走吧。”孟魇又转身对着身后的小梅命令,小梅只得乖顺的跟着孟魇的方向走。生怕被孟魇甩下,又遇到可怕的东西。
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远后,刚刚那两个人所在的原地,又出现了一抹人影。那是长发飘逸,穿着长裙的女人。
女人面对着那两个人走的方向咒骂了一句:“真是多管闲事的破白毛!”
后言:一梦残魂
不错,我就是那个怪物,我承认,我当初追逐那个女孩,就是为了要杀掉她,占据她的身体,重新活一次。
我呆在这个地方,按现实世界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二百多年。
二百年前,我出生在一户小农家里。快快乐乐的长到八岁,家里人开始让我缠足。
那村里其他女人,一个个小巧的金莲脚,还有那裹脚布,都是我从小期盼着的成为女人的标志。我感觉那些比我大七八岁的姐姐们,身上都有一种香香的气味,我想,那应该就是长大的味道。
那时的我,可真是少年不识愁啊。终于裹上了梦寐以求的裹脚布,虽然很痛苦,但想到那小巧的金莲脚,我都忍了下来。
这一忍就是八年,我曾不止一次的想,我会找到一个好夫家,嫁一个好丈夫,生一个好孩子,过着自己的好日子,那一点一滴美好的小日子。
我很勤快,我会纳鞋底,缝花袄,挑水,种地,都不在话下。尤其是我那双小巧的金莲脚,那是我的骄傲。
可一切都毁于战争,那穿着黄色衣服,拿着枪的人,冲进了我们的村子。因为脚太小,跑的慢,被两个黄衣服逮住了。那两个鬼子要对我图谋不轨,但我还是保住了清白。更幸运的是,我也保住了命。
我拼命的跑,我的鞋子跑丢了,我的小脚里面硌进了石子。每跑一步都钻心的疼,可必须得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没了命。那是我逃跑时唯一的想法。
后来我被救了,村里的移民又重新回到这个村庄,继续安稳的日子了。
可我的名声坏了,我被安上了荡妇的罪名,他们认为我不吉利,因为我陪了那些鬼子。我不敢解释我是清白的,因为那样会招来更多的毒骂,甚至是毒打。
没有人会为我解释了,更没有人会为我撑腰,在那场灾难中,我们这一大家的人,就只有我活下来。我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我要带着死去家人的那份一齐好好活。
后来我才知道,老天给的恩赐,都是在背后捅的刀子。
一嘴难敌十嘴,他们说我是荡妇,我就是吧。最起码我能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顶多被人戳脊梁骨,这不算啥。
那年我才十七岁。这也是嫁人的年纪,可没有人愿意来上门提亲,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家。
我看到那同岁的女孩,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白白胖胖的,我很想过去抱一抱。带孩子的妈妈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
又是那可笑上天的恩赐,我竟然长得越来越漂亮。惹得村里那些男人们眼馋,女人们嫉妒。他们在背后骂我骂得更凶了,甚至说我不仅陪过鬼子,还跟村里的男人鬼混。
村里人背后,扎堆打趣的骂我是个贱货,都说不屑与我上床,但转眼又半夜去撬我家的门,摸上我的炕头。
我知道,偷摸上我炕头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但我只能装不知道。
不久,我生了个孩子,是一个大胖儿子,村里的人骂我骂得更凶了。但没有一个敢承认,自己是这孩子的爸爸。
但我觉得之前的一切无所谓了,最起码我有了一个孩子,有了一个家人。我更加勤快的下地,纳鞋底。想想自己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好日子。
可我恨啊,村里的男人们怕这件事情暴露,硬说这是鬼子的野种,把他生生的憋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觉着村里人都明白,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但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甚至,只是仅仅掩饰羞耻,就扼杀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那个孩子可是我的心头肉啊。这简直连狼都不如。
村里有的人敢做不敢当,却还是像野狗偷食一样,半夜又撬我家的门。我干脆直接不锁门了,贱命一条,我都不疼惜,何况他们呢?
最后事情暴露了,那群男人为了面子,说我是个不守妇道的贱货,是臭破鞋,该吊死。我真的如他们所愿了,我上吊了。
当绳子紧紧勒住脖子的那一刹那,我发觉我好恨,我恨不能平息呀。
等我再次醒来,我就知道我变成了鬼,在这世间游荡不定。原来鬼是这个样子,原来鬼真的害不了人,可即使成为了鬼,也能偶尔看到现实世界中发生了两三事。
二百多年过去了,我不怨那时的人,我怨的,是我生错了时代,我想再活一次,这次不再那么命苦了。
当我看到一个活人的身体时,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争夺,哪成想断送了我这条鬼命。想活一次,却死了第二次。
在我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二百年前的样子:一个穿着现代衣服女人被一个年轻的男人牵着,但脸上洋溢着是多么幸福的笑容啊。
啊,那时我便明白了,原来我早就重新活了一次,在这好时代,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那一点一滴美好的小日子。
所以我不过是二百年前那个苦命的女人,怨念和恨念的化身。连鬼都算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