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日光从树叶缝隙透入，如闪星点。
哒。哒。哒。
后座女子用指尖敲车窗，声响持续着。
副驾驶座的莫里看了眼后座――女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灌入车内的风吹起她发丝，些许掩住脸，微垂的丹凤眼似墨笔勾勒的微弧，偏古典的长相却因神色肃穆，越发显得清冷与疏离。
察觉他的目光，安子夏回头，微抬下巴，指了指隔板。
莫里点头，示意司机将隔板打下。
目光追随渐落的隔板，当久违的声音传来，安子夏将车窗打上去，想隔绝风声。
“子西哥，”她开口，视线隔窗望着掠过的风景，“你旁边都是洋妞的声音，给你个提醒，’运动’过度了可不是好事。”
那端男人笑出声：“别想歪了，跟客户出来感受当地风土人情罢了。下回你家里不放禁飞令了，我带你来。”
那边的噪声愈来愈远，大概是他独自到了僻静的地方接听。
“就你嘴贫，啥事都能说得像拯救世界。”语气虽怨，却止不住地笑弯了眼。
“子夏，你特意打国际长途来，有事直说。”
比刚才低了些的嗓音伴随着酒杯碰撞到硬物的脆响传来。
安子夏握紧手机。
脑海勾勒出他懒散地手肘撑栏杆，另一手轻晃高脚杯时不时撞去栏杆的样子，甚至是，他仰头望着洛杉矶的夜色时，侧脸的线条和唇角的弧度，都像刻画在记忆，轻易能想起。
“夏子，瞧中美男了？怎么一直不说话？”裴子西故意大声问。
安子夏惊到，缓过神时反击回去：“我才不像你那样还在外面风花雪月！”
“是是是，就我还不定下心。不过你找我不只是来胡侃的吧？”
“听说你跟前任杜小雅藕断丝连，莫不是裴叔叔又催促你早日成婚了？”
声音镇定，唯有颤抖的睫毛泄露了询问背后的情绪。
那端的裴子西大概在喝酒，她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听到他的轻笑，她松了口气，正想调侃几句，然而――
“我需要一位能当情人的妻子，只有她最适合。”
“……”
车内的空调风，拂过皮肤，像带了冷屑。
安子夏听见自己声音虚了起来：“我记得愚人节刚过不久。”
“我知道。”
那么多年老友，哪里听不出他语气的认真。
她沉默，那边的风声她听得清晰，待他要出声，车子已缓下，她淡淡说了句：“我到机场了，你的婚事我没资格过问。再见。”
挂断后，欲关机，顿了顿还是将手机丢在包里。
可直到快登机，都未接到裴子西的电话。
她捏紧机票，嘲弄地勾起嘴角。
即便愤怒，也不得不沉默。
就像她对他的执念，再深再浓烈，不过是一首无声情歌。
一旁莫里以为她在为经济舱的事烦恼，便解释：“正值旺季，我们又是临时提前航班，机票比较紧张。”
子夏摆手：“坐经济舱也没关系。”忽而意识到他为何这样说，她笑：“我不会为这事恼火，走吧。”
莫里一手拿着记事本，低头看着手机，说：“青晨工作室的负责人去香港了，这回见面稍易，不过十分钟前，他们再次拒绝我们的合作邀约，理由依旧是三个字――‘没兴趣’。”
“又拒绝？”安子夏拿过他的手机：“让我亲自跟他说。”
“拨过去也无人接听。”
“那青晨工作室的负责人真是业内奇葩，安氏怎么说也是大客户，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有钱不赚，你说他脑子什么构造。”
安子夏说着，肩头被后面来的人猛地撞了下，疼得她直呼，可惜还没看清对方样子，那人已大步往前，朝登机桥过去，后头跟着个不停喊站住的小个子女生。
两人皆背着双肩包，穿着是英伦休闲风，看背影就知是大学生。
“这种一看就是窝在宿舍打游戏到通宵的颓废大学生，果然素质不太行。”肩膀有些疼，子夏恼火地说。
“说到游戏，”莫里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交给她：“里头有青晨工作室的介绍和创始人资料，尤其是他们的新游戏，引起海外游戏迷的关注。等会可能会延迟飞行，你看看吧。”
“坐下了再给我。”安子夏懒得拿。
“我们位置不同，而且隔挺远。”
子夏眼皮跳了下。
入了机舱，她捏紧机票，视线在分别坐靠窗位置与过道边位置的男女身上游移，旋即，落在他们之间的那个空位。
这两人看上去像是在冷战的情侣，自己坐在中间，跟电灯泡似的。
“莫里。”她回头，隔了好几排才找到他，却见他已跟旁边一位外国美女聊上了，哪儿顾得上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