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蔚大陆极北之地的拉雅雪原是一个雪的世界。
大雪不知道下了有多久,好像在天边徘徊的日星也是冷的。
在这个隐秘的村庄,河水早已经封冻,女人们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冰面上凿冰捕鱼。
花凡秀清楚记得:那时自己刚过完三岁的生日。
头天晚上的风雪非常大,自己家的冰雪木屋塌了一角。同村的几个姨娘正在帮忙修补木屋。
冰雪木屋虽然尖顶高高凸起,可这几天的风雪实在太大了,还是压断了一根立柱。
远处,她最好的玩伴,那个高大的拉雅雪人扛了一根巨木从河边走来。
拉雅雪人是这北方雪原真正的主人,他们全身都是长长的白色毛发,就好像披了一件巨大的白色蓑衣。拉雅雪人身材高大好似小山,那宽大的脚掌踩在雪地上,却只留下一路浅浅的脚印。
“安丘,你来啦。这两天的雪太大了,昨天我们家房子塌了一角,吓了我们家凡秀一大跳。”
看见雪人安丘走来,小女孩的娘亲——花红迎,那个漂亮且坚强的女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小女孩包裹在火红的裘衣里,在地上蹦跳着,希望能暖和一点儿。
看见安丘来了,她高兴坏了,一边跑一边大喊:“安丘,安丘……”
“昂。”
雪人那张毛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还在叫着:“秀,秀……”
走到近前,雪人把巨木放在地上。一把就抱起了小女孩,将她拢进了自己的臂弯里。雪人身上长长的毛发垂了下来,直接就把花凡秀完全遮盖了起来。
花凡秀现在都还记得,躲在安丘的毛发里有多暖和。
当时她用小手拨开那些柔软的长毛,伸出了一个小脑袋,嘻嘻傻笑。
“娘,安丘来了,我就不冷了。安丘,你真好。”
安丘听到小女孩的夸奖,大叫了一声表示回应。
“凡秀你呀,安丘真的是把你宠坏了。”
女人没好气地说完,扛起了巨木递给了村里来帮忙的姐妹。
“娘啊,你说纤月小姨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她都出去这么久了,我好想她啊。”
花凡秀躲在安丘的臂弯里,想起了她最漂亮的小姨。
“纤月也是该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样了。听说虚门开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她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早知道我就该陪她去了。”
女人脸上有担忧的神色。
当时的小女孩却不在意那些,“安丘,快看,快看!那边,她们抓到大鱼了。我们快过去,我们快过去。”
不远处的河面上,那些女人开始忙活起来,肯定是一条大鱼。
雪人安丘抱着花凡秀踏上了冰面,冰面纹丝不动,并没有因为拉雅雪人巨大的身躯发生开裂。
当安丘两只宽大的脚掌踩上冰面,他就不在是一个身形巨大的雪人了,他成为了一个灵活的胖子。
他时而双脚交替向前,时而单脚站立,时而背身滑行……
在他滑过的地方,雪花飞扬,追在她们的后面飞舞。
雪人是冰与雪的精灵,他们天生就对冰雪具有极强的亲和力,刚出生的雪人就能够简单操控冰雪。
“昂昂”的叫声在空幽的雪国回荡。
“哈哈哈……”
小女孩看着那些跟随她们飞舞的雪花,高兴极了。
每当花凡秀想起这些事,虽然她早就不会再笑了,可心里仍有一丝触动。
安丘虽然看上去有两个成人那么高,其实他也还没有成年,也只是一个雪人孩子。
两个孩子在冰面上玩得开心,周围大人们也在朝她们欢笑。
冰雪虽然是冰冷的,可这个隐蔽的村庄是温暖的。
……
宁静的生活被一声号角声打破了。
“呜——”
那是村子为抵御外敌设置的暗哨。号角声突然响起,可随后就戛然而止了。
“敌袭,敌袭!”
“孩子们快躲起来,其他人集合。”
“快,敌袭。”
“……”
女人们都拿起了武器,集合朝号角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回来,凡秀,快回来。”花红迎朝冰面上的两个孩子大喊。
安丘踩着冰面滑回了冰雪木屋。
“安丘,你带着凡秀快点躲起来。”难掩脸上的担忧,女人对安丘说道,“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安丘,你就带着凡秀快点跑回你们族中去。知道了吗?”
“昂,”安丘表示明白了。
“娘亲,我要和你在一起,娘亲。”小女孩害怕极了,眼眶都红了。
“没事的,凡秀,你跟着安丘,他会保护你的。”女人对自己的女儿永远那么宠爱,她轻轻说着,“凡秀,乖。娘亲很快就回来。”
女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抽出了腰间的两把长刃匕首,曲腿蹲下,用力弹射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只留下地上两个雪坑,和几片雪花飘然落下。
花凡秀害怕极了,哭着对安丘说:“安丘,娘亲她不会有事吧?我要去看看,远远地。”
“昂,”安丘回答。
雪人抱着小女孩向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
雪坡上的战斗异常惨烈。
敌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一个个甲胄鲜明,铁甲蒙面。而且都是些战斗力极强的武者,他们不发一语,手势交流。
这些人肯定做了充足地准备,人数众多,配合默契。
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可一个个还是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鲜血飞溅在雪地上,给这片洁白的雪原撒上了片片腥红。
花凡秀的十三姨娘,二十七姨娘,四姨娘……她们一个个都倒在了雪地里。
“跑,快跑!”
女孩的娘亲看到了安丘,一边和敌人苦战,一边朝她们大喊。
看着自己的娘亲被几个蒙面人围攻,花凡秀却只能哭着大叫:“娘亲,娘亲……”
安丘赶忙抱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小女孩再也没能看见娘亲,只听见后面传来的激烈打斗声,还有女人的惨叫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雪人安丘卷起风雪,在雪地里奔跑。
……
不知不觉跑到了一个雪坡上。
突然,从后面的雪地里跳出四个人来,一个个都是先前那些人的装扮。
没有一句话,那四个人就攻了上来,招招凶猛狠辣,专取要害。
雪人安丘卷起雪球朝那些人砸去,不过雪球伤害有限,只能稍微阻挡那些人的进攻。
四人分散开去,围住了雪人。
雪人安丘环顾四周,时而发出凶猛的咆哮。
花凡秀知道:安丘如果丢下自己转身逃跑,肯定是有机会跑掉的。
就在眨眼的瞬间,四个人同时发起了进攻。
安丘右脚高高抬起,然后用力跺下,雪地震颤。四人脚下的积雪像是活过来一样,缠住了他们的脚踝。
安丘又是一声大喝,声音好似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生疼。
四个人被安丘突如其来的招式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个脑袋发晕。
安丘挥起巨掌就朝面前的一个人拍了过去。
那人还在失神的状态,面甲被巨掌拍飞,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那人脸上顿时鲜血横流,恐怖至极。
不过四人转瞬间就恢复了神志。没受伤的三人立刻疯狂进攻。
那个脸带爪痕的汉子,没有痛苦尖叫,只是赶紧扯下了半边衣袖,把脸包了起来。
然后继续进攻雪人。
四人招式更加凌厉、凶狠,仿佛誓要将她们斩杀才肯罢休。
那个脸带爪痕的汉子飞身而起,巨剑斩下,斩破了安丘周身护体的风雪。
巨剑最后在安丘的右脸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剑痕,那到口子从上而下,劈开了雪人浓黑的眉毛,眼睛,脸颊……
鲜血流了安丘一脸。
雪人发了疯滴咆哮起来,山谷里回荡着怒吼声。
冰雪开始颤抖,雪山开始崩塌。
“不好,雪崩。”
有一个杀手喊道。
……
拉雅雪人把小女孩放到了雪地上。花凡秀看着安丘满脸的鲜血,不住地抽泣。
安丘把手伸入雪地之中,雪花飞舞,转眼间就在小女孩的身下凝聚成了一只雪花小船。
“安丘,我们一起走。”
花凡秀拉住了安丘的手指。安丘以前就和她玩过滑雪的游戏,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安丘看着身边那些不死不休的杀手,轻轻抽出了手指,朝小女孩笑了笑,又用大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那是花凡秀最后一次感受到温暖。
安丘将小船轻轻一推,雪花小船就载着花凡秀径直朝山坡下滑去。
安丘最后朝那个小女孩挥了挥手。
“昂!”
安丘大叫一声,也不顾满脸的鲜血,风雪再次在他周围聚集,他朝着四个杀手就冲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