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月夜,微凉。路边小酒馆,一桌置于路边,一人独酌。独酌之人,面容不可辨,依稀看到是一个戴着帽子的青年。面容虽无法看清,却能感受到他满脸的尘土气息;仿佛赶了很远的路,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歇一歇。青年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手链,大拇指不时捻动佛珠,五个手指秀气修长。此时夜已深,路上行人稀疏。忽然,前方路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幼童夺命般跑来。后面几个蒙面人,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鬼头刀,紧紧追赶着前面这对妇孺。店小二一看这光景,吓得赶紧躲进店里,把门关紧。店外,酒旗猎猎,只剩青年一人一桌独饮。
少妇明显已体力不支,到得跟前,只发出一声:“救我。”便瘫倒在地。求救声显然是向着那饮酒的落魄青年发出的。那青年看到了少妇眼中的绝望和无助。
几个蒙面大汉瞬间到了跟前,为首一人起手就抢那孩子。就在他的手刚要抓到孩子衣领时,忽然手背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般,疼痛难忍,赶紧收回手。四下一看,只有青年一人,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独自饮酒。
“喂,是不是你捣的鬼?”
那青年并未抬头。
“无关人等,赶紧给老子滚开。”为首一人凶狠的喊道。
青年默不作声。为首壮汉伸手再抢那孩子,手背仿佛又被蛰了一下。此时他就算再傻,也猜到是青年做的手脚了,怒喝一声,挥刀就向那青年疯狂砍去。
刀未至,青年连人带桌飘到了一旁。壮汉霎时愣住。这人明明就在跟前,忽然平平的飘了出去。人移了位,桌移了位,但是酒杯未动酒未洒,仿佛他原来就在那里一般。
蒙面壮汉手心微微出汗。但见对方只一人,己方四人,仗着性子凶悍,还没有太害怕,对青年道:“敢问阁下是哪路英雄好汉,为何一再阻拦我兄弟办事?”
青年抬起头,只见他胡子稀疏,英俊的面容中带着点点疲倦,一对眸子却如星星般闪亮。说道:“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见不得狗熊欺负弱小。”
对面一共是四人,四人虽然蒙着脸,却也感觉到他们的脸部抽搐了一下。他们本也是小有名气的江湖人士,今日所做之事,有违武林道义,现在被一个小青年,当面训斥,顿时感觉羞愧难当。
为首壮汉道:“看来阁下今天是一定要蹚这趟浑水了?”
青年道:“也不一定。”
“阁下不插手了?”
青年摆摆手:“狗熊不动手,我就不插手。”
蒙面壮汉恼羞成怒,举刀直劈下去。先前已感觉到此人行为古怪,武功高强,所以此番下刀绝不留情。刀风呼呼作响,约略感觉有多年功力。
距离太近,青年似乎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鬼头刀劈成两半。其他三个蒙面人却趁机欺上前,直抢少妇手中幼童。
一阵噼里啪啦响声过后,青年已经不见。定睛一看,青年男子一手扶着少妇,一手提着幼童,身材笔挺的站在酒馆门前,背靠着门。最为奇妙的是,嘴里还叼着酒杯,还啜了一口。而他刚才坐的桌子,已经被劈的稀巴烂。
青年头也不回,喊道:“小二,开门!”
那店小二和店家早吓破了胆子,在屋内拿木头死死抵住门,就是不开。
青年也不搭话,反腿过肩,一脚踢向酒馆大门,两扇木门砰的一声,向后飞出,挟带着店家和店小二连带被踢飞,两人捂着腮帮子痛的鬼哭狼嚎。
青年对少妇道:“你们进去屋里呆着,千万别出来。”那少妇此时已回过了神,带着孩子赶紧进屋。
蒙面凶徒眼见青年武功高强,四人挥起鬼头刀,同时呼啸而上,出手再不留情。四人刀法颇为诡异,招数不同,却又配合的相当美妙,把青年上中下三路都封住了。
四把大刀堪堪砍到面前,青年突然出手如风,瞬间抓住了攻击上路的两人的手腕,同时连踢两脚,将攻击下路的两人踢飞。几乎同一时间,两手一抛,将手上两人掷了出去。四人碰撞在一起,头破血流,痛苦嗷叫。
“崂山四鬼,我本不欲伤你们,无奈你四人刀刀不留情,不教训你们是不行了。”
“你认得我们?”
“就凭你们那杀鬼刀法,我还能认不出你们?快滚。”
为首大汉极为彪悍,本不欲走,却被后面一人扯住了衣袖,嗫嚅道:“大哥,他,他是......”
“是谁?”
“独孤羽。”
一听到独孤羽的名字,其他三人脸色一变,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同时露出了些许害怕的表情。
后面一人悄声道:“不会错,你看他手上的佛珠。”
为首壮汉一咬牙:“山水有相逢,我们走。”四人龇牙咧嘴,相互搀扶着离开。
青年并不追赶,转身走入店内,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那少妇和孩子。
少妇年纪并不大,容貌清丽,虽受惊吓此时却已平定下来。孩童约莫三四岁,懵懵懂懂中带着害怕,紧紧躲在少妇身后。
“敢问夫人,他们为何追赶你们,看样子他们似乎想抢走你的孩子?”
“说来我也是毫无来由,我和丈夫并不认识他们,只因我夫君今日有事出远门,他四人寻上门来,我一人不敌,只得逃跑,多谢公子相救。我夫君平时颇有侠名,不知得罪了谁,但是寻仇也罢,却为何要抢我的孩子呀。”少妇道。
“敢问令夫如何称呼?”
“人称美髯公陆冲云。”
“啊,虽未相识,侠名也略有耳闻。明日我送你们进城,你们可在白天的时候回去,他们已受伤,不会敢再侵袭你们。”
到得明日,青年将母子安顿好,便即离开。
走出门外,阳光普照。青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是谁,他就是独孤羽,一个漂泊江湖的浪子。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喝点小酒;喜欢骑马射箭,喜欢下海捉鱼。他的爱好非常广泛。
无意中救下少妇和孩子,是他回到中原做的第一件事。他最近去了一趟草原,刚回到中原,对于中原最近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现在他最想做的,是找个澡堂子,泡个舒服的热水澡。他喜欢最热的水,热到烫身子的那种。
中原显然比草原热闹的多。尤其在这古城的街道上,贩夫走卒,四处吆喝,豪客浪人,擦身而过,处处充满生气。走了一段路,独孤羽却总感觉这城里有种诡秘的气氛。人们仿佛在议论着什么,看见他走近,又停止了议论。独孤羽一度怀疑是自己刚从草原回来,多日没洗澡,身上发臭呢。
这可激起了独孤羽的好奇心。是的,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像独孤羽这样爱管闲事的人。要打听一件事并不难,如果你有独孤羽的身手。此刻独孤羽就悠闲的坐在房梁上,听完了一群人的闲聊。经过侧耳细听,约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城里城外多有幼童失踪,失踪的还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家的孩子。大家暗暗害怕,夜夜闭户,日日提防,担心贼人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家。
独孤羽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莫管闲事----这是朋友王千里送给他的。
对于烦心事,他向来不愿多想,此刻只想先泡个澡,喝两杯,解解疲倦。
“向晚”大澡堂坐落在城市的边缘,环境幽雅,澡堂干净。此刻独孤羽就静静的躺在单人间的浴池里。能有这般享受,都是拜澡堂老板所赐。老板人称老鱼头,见人就笑眯眯。那双眯眯眼,仿佛能从乞丐身上盯出钱来。老鱼头年纪虽大,却颇有商业头脑。除了大的公共浴池,他还开辟了小单间,就为独孤羽这样的客人准备。像他这种远道而来的客人,出手往往都很豪爽,就为了享受最好的待遇。此刻,独孤羽就几乎掏光了口袋,订下了最好的一间。
正四仰八叉的靠在浴池边缘闭目养神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房间里,独孤羽感觉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却并不打算睁眼。
不睁眼并不影响他的感觉,他感觉四周站了五个人。是的,他的感觉就是这么准。他的边上就站了五个人,五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两人拿着水瓢,往浴池里加热水。还有一个人,伸出了纤纤玉手,去捏他的肩膀。
独孤羽不睁眼是不行了。他并不喜欢被人随便触碰。待得睁开眼依然吓了一跳,四周站了五个年轻的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年龄相仿,却又明显分出长幼。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岁上下,个个样貌俊俏,面带笑意,笑盈盈的看着他---一个光着shen子躺在浴池里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