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两军主力部队先后挺进，相距不足五十里。
池州，红巾军前沿总指挥部。
“咕咕咕！”
一抹灰白色的身影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是目的地后才缓缓飞下。
张士诚，李伯升，张士德，刘伯温四人坐在前院的大理石椅上，桌上还铺陈着一张皖南全境的地图。
双方的斥候已经在皖南前线交战。
但在红巾军内部的高层中，对于死守池州还是退守应天则出现了分歧。
梁王来势汹汹，若是死守池州定然伤亡惨重。
但若是退守应天，则又主动放弃了之前打下的优势。
四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此时的皖南就如同一盘大棋，黑白对弈，双方需要寻求一个突破点。
张士诚听到了不远处的“咕咕”声，起身从腰袋中掏出几粒谷粒。
“骧儿来信了。”
“咕咕！”
那只灰白色的信鸽看到了张士诚，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扑闪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上。
张士诚抬手将信鸽脚上捆着的字条取下，缓缓展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在场三人都是张士诚最信任的亲信，彼此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纷纷摆出期待的眼神，看向张士诚手中的字条。
“你们都看看吧。”
张士诚摸了摸胡须，伸手将字条递给三人。
刘伯温接过字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十个小字：
儿臣查明，近日鞑军派出七路斥候，共三千五百人提前东进，现深入我军防区之内，具体方位已被具悉，望父帅速派精锐骑兵剿之。
“小毛大人查出此情，可是大大助力了俺们在池州的局面啊……”
刘伯温和李伯升本就赞同与勃罗帖木儿在池州决战，此时更是坚定了信念。
“若是让这三千五百蒙古斥候深入俺们的后方，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俺收的这个义子，可堪大用咯！”
张士诚顺了顺那只信鸽的灰白色羽毛，发出一声感慨。
“三弟，你的那支骑兵练得怎么样了？”
早在去年徐州之战胜利后，江浙红巾军就缴获了数千匹元军来不及带走的良马。
在加上后来买进的一些，凑成了一支颇具规模的马队。
张士诚将这些马匹和红巾军中精通马术的兵勇通通交给张士德训练。
半年下来，一支初具战斗力的骑兵队伍成型。
“回二哥，近来大家听到要去打鞑子，训练的势头都很足哩，再加上二哥你又从庐州那里又拨了一些良马，不说别的，打几个鞑子斥候还不在话下！”
“那些鞑子常吹嘘，说什么“蒙古铁骑威震天下”的话，弟兄们会不会害怕？”
“二哥就放心吧，俺手下的兄弟们虽然粗笨，但也知道岳武穆大破“拐子马”，霍去病北击匈奴哩！”
“好！这两个典故用得不错！”张士诚满意地点了点头。
“世人常说“蒙古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老子就是要打给天下人看看，汉家，才是真正的无可匹敌！”
兄长的话语入耳，张士德早已激昂。
“骧儿点明要精锐士卒出战，俺就拨三弟你的骑兵去一趟了。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向二哥提。”
“二哥，骑兵的好些弟兄都对你竖大拇哥，俺想让你想一个番号，也让他们那些混小子长长脸。”
“哈哈哈，好！”
张士诚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看向不远处的骑兵营寨说道。
“西破梁王，驱逐鞑虏，骑兵番号“破虏”如何？”
“多谢二哥亲赐番号，俺定当全力以赴，把这仗打得漂漂亮亮。”
说罢，张士德朝着张士诚抱拳，行了个军礼便回营去整顿部队了。
“三将军龙行虎步，豪迈过人，日后定当是一员当世名将啊……”刘伯温看着张士德的背影，由衷地说道。
张士诚一挥战袍，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微迟疑，缓缓吐言：“俺们张家，个个都是好样的。”
……
七天后，皖南郊野。
兵器的金属撞击声，马蹄的踏地声，濒死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先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之后渐渐转小，变得稀疏了起来。
最后，大地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了一地的鲜血和尸体。
血浸在了泥土中，和成了稀泥。
张士德右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左手握着长刀，对准一个还在地上蠕动的重伤元军的心脏，重重地插了下去。
手起，刀落。
溅得张士德满脸是血。
他不得不放下了那个头颅，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着不远处的毛骧笑了笑。
“骧儿，这是第几个了？”
“回德叔，已经是第五个斥候营了。”
毛骧正在专心致志地数着面前的头颅，听到张士德呼唤，抬头回答道。
张士德带着四千精骑，用了两天的时间与毛骧的小狼营汇合。
之后的每一个昼夜，都有一处元军斥候营被毁灭。
根据毛骧搜集来的情报，这四千骑兵如同荒原上的孤狼，搜寻着散落的猎物。
但是事情并不像原先所想的那么简单，在四千红巾骑兵到达战场的同时，元军斥候也加强了防御。
就在刚才那场战斗中，单单那一个斥候营的兵力就增加到了一千五百多人。
血战，连日的血战。
即使是精锐的红巾骑兵，在连续五天的战斗中损失亦是不小。
算上轻伤还能上马的士卒，全军已经不足三千人。
但没有一人想要撤退，因为他们代表了红巾军，乃至汉家的底气，他们不能退。
“还剩两个啊……”张士德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扯着苏北土话道。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扎营，原地休整！”
“叔，俺们还有两个斥候营要剿哩。”
毛骧戴着顶大于他脑袋不少的百夫长军帽，闪着大眼睛对张士德问道。
“不急不急，到时候再说。”张士德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酒壶。
“整点？”
“可叔，俺还是想打鞑子……”
“哎，骧儿你甭急……痛快！”
张士德灌了一口酒，豪爽地抹了抹嘴。
“照着今天这个架式，鞑子剩下的两个营寨可不止三千人咯！不用俺们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
看着毛骧愣愣的表情，张士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甭想那么多，灌他一口，然后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