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石榴花开了,章姿也要大学毕业了。
最近学校来了不少校招的单位,章姿是学心理学的,很多岗位都不适合她,只有一家网络公司给了她一个前台接待的岗位,另一家是一家咖啡馆的实习生岗位。章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咖啡馆,好歹能见到很多人,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也是她的专业和乐趣。
来招聘的是微醉咖啡的店长,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长的白白净净,左边的虎牙有很尖锐,整体看起来甜美的样子有点像佟丽娅。她先做了一些简单的介绍:
“我叫吕坦,是微醉的店长,专注咖啡行业已经有7年时间,我们所有的店员都是提供食宿的,所有人不分学习,都必须从实习生做起!”
“哦,提供食宿的话,我可以去尝试一下!”章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真的对这件没有什么底,毕竟她还从来没参加过正式的工作。
“Ok,这张名片你拿着,考虑好的话周一来上班!”
章姿和微醉的缘分就是这么几句话,因为提供食宿,周一的时候,她就来上班了。
第一天上班,吕坦让一个皮肤很白,微胖的,长相也很甜美的女孩带她先去宿舍放了行李。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这个女孩叫夏至,真的人如其名,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爽朗明快,既有夏天的热情,也有夏天的冰爽。
章姿诺诺地问她:“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多吧!”然后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还真够快的!”
然后两个人就尴尬地走着,夏至大大咧咧,不说话对她来说也不是尴尬的事情,可是敏感的章姿,虽然不喜欢讲话,但是又害怕沉默的尴尬。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没话找话,给人一种不够真诚的感觉。
两个闷不吭声地进了微醉,吕坦发给章姿一套工装,有给了她一个金属的手环,上面是她的工牌17号。吕坦递给她的时候说:“前几天刚从网上订的,还担心你来了到不了,倒赶上了。”
章姿听了,只是回了微微一笑。
她换了工装,带了工牌,俨然一个咖啡馆资深的咖啡师,她很喜欢这身黑色的工装,尤其配上咖啡原色的围裙,感觉自己融入其中。
中午的时候,章姿觉得手上的工牌环似乎在变紧,卡的她手腕生疼,可是她仔细去看,手腕上没有一点勒痕,她觉得好生奇怪,不过也没在意,毕竟是第一天带着这么一个紧箍咒,不适也是在所难免的,需要磨合一番。
下午,有几次她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卡进去了,痛的她满头大汗,那一刻,她确定自己不是错觉。
她躲进卫生间,使劲拉着工牌圈,一拉它就掉了下来,但是手腕上那种有东西镶在肉里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反而在加剧着。她坐在马桶上大骂一声:“什么鬼东西?”
那种刺痛感更加强烈,瞬间锥心刺骨,她疼的晕倒在卫生间里。
隔壁一格上大号的女生,听见巨大的声响,连忙呼救,吕坦和两个女生跑了过来,踹开门,发现章姿没提起裤子倒在地上,吓得不知道所措。吕坦试探着将手放在章姿的鼻孔,对着后面的人说:
“还有气息,应该是晕倒了!”
说着过来掐着她的人中,不一会儿,章姿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她听见吕坦问她:“章姿,你哪里不舒服,怎们晕倒了?”但是,于此同时,她还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小瘪三,来第一天就搞事情!”
同时她还听到另外两个女生心里抱怨着:“这个三八,屁股长的真够丑的!”“晕哪里不好,往粪坑里窜。”章姿看见他们根本没张嘴,那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章姿满脸的惊恐,她不知道到底放生了什么!
吕坦让彤彤送她去宿舍,就是刚才的两个女孩中高一点的那个,皮肤偏黄,但是非常干净,一张网红脸,章姿不那么喜欢。
彤彤一路上都扶着她,但是一脸厌弃,闷不吭声。章姿听见另外一个声音:“这小东西不知道是真病还装病,真实晦气,还要我给送回去!”
这时候章姿意识到,她可以是能听到来自心里的声音,这也太恐怖了!她差点喊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迷药,还是中了邪!她仔细观察着彤彤手上的工牌圈,心里想着:这家商店会不会是家黑店?用这个东西控制人的意识?她是带了这个圈才出现了这些幻觉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问彤彤:“姐姐,你带这个工牌圈没觉得痛吗?”
彤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说着举起左手说:“你说的是这个玩意?”
“嗯嗯,就是这个!”
“这么大会痛?你是不是刚才摔坏了?”
另外一个声音跑了出来说:“老大找了个神经病吧!奇奇怪怪的!”
这时候,章姿确认,别人并不是这样,可能也不是咖啡馆的问题,可是......
能听见来自别人心底的声音,就好像不小心闯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不敢伸张,因为她怕像彤彤心里的声音一样,别人拿她当神经病。
她们的宿舍,要经过一个狭窄的弄堂,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对男女,有说有笑,看起来很相爱的样子,可是那个男人心里正琢磨着:“今天运气不错,这个妞够白波够大,吃饭多花了一百五也值了!”那个女人心里正算计:“这个穷鬼,吃个饭裤兜里摸了很久的钱,等一下要和他先谈好价!”
章姿心里也算是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看着觉得一阵恶心。身边的彤彤一直住在这一片,看似习以为常,其实她心里也看不惯:一对狗男女,都不怕的病!
突然彤彤的那个声音里怨恨着自己的父亲,当年父亲来上海打工,听一起的人和母亲讲,经常和另一个女人住在一起,回家的火车上都还像夫妻,只是回家过年的时候各回各家。父亲一半的收入也进了那个女人口袋。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回了家,他不吃不喝,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经母亲再三确认后才知道,父亲染上了艾滋病,正是那个可恶的女人传给他的。他在绝望中度过了三年,最后含恨而终。作为他的孩子,有气氛,又在心里觉得瞧不起他,诅咒他活该!她心疼母亲,面对这么不堪的婚姻,她竟然选择了原谅,一直守着照护他到最后。
彤彤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表情看起来只是有些木然,和以前心理课上学到的完全对不上!
她被送回了宿舍,一个人既害怕又惊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这样?
他们租住的是两间民房的顶楼,一半楼主人养着鸽子,一半是他们8个人的宿舍。平日里在干净优雅的咖啡馆,夜幕来临之后,他们就蜷缩在这样一个角落,比大学的宿舍还小,却拥挤地住着8个人。蓝色的铁架子床已经锈迹斑斑,很多地方不仔细看已经分辨不出是蓝色,两把破旧变黑的木头凳子,一张发黑的木桌子,一条桌腿是新不上去的,违和地展现着它的木头原色。她的床在靠窗户右侧的上铺,她铺了昨天新买的垫子和床单,盖着有印染味道的被子,临听着隔壁鸽棚里成百上千的鸽子咕噜咕噜的叫声,抑郁沉闷。
她第一次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可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都是让她觉得不悦的事情,她宁肯一无所知,也不愿意窥探那些让她觉得不悦的信息。她想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却怎们也停不下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
她隔着门问道:“谁呀?”
“房东!你是今天新来的吧?吕坦让我给增加一个暖水瓶。”
“好的,谢谢您,您先帮我放在门口,晚一点我自己拿吧!”
“好呀好呀!”说着老人走了,章姿并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她觉得前面可能都是幻觉,现在她已经回复原样,还是原来的自己了。
她打开窗,看见房东老夫妻两个坐在院子里,老太太拿着浇花的水壶浇着花,心里念叨着,这次的花怎们长的这么慢,是不是水家多了,伤到了根。老头修着一个竹栅栏,琢磨着这次鸽子比赛赢了奖金,要帮老太太买下那盆她喜欢的日本红豆杉盆景。想的太入神,不小心竹片的毛边拉伤了他的左手。老太太做了一个奔跑的动作,实际伤动作还是很慢,帮她拿了创可贴包好了受伤的手指。那一刻,她没有任何心里语言,老头微笑着,他回忆起五十多年前,妻子还是个大姑娘的时候,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他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都喜欢她,别人都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他没有放弃,春天帮着她家插秧,夏天帮着收稻,秋天抓鱼......秋高气爽的日子,他在结满柿子的田园了向她表白,这一生只对她好,也讲不出什么豪言壮语,他用行动收获了爱情,在那年的冬天,他如愿迎娶了心爱的姑娘。虽然她现在老的变了模样,可是,再怎们变还是他稀罕的模样。老人笑着,看着手上的创可贴说:
“你没给我贴好,粘粘牢!”
老太太没说什么跑了过来,心里却念叨着:“怎们没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