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卖完?”沈传孝刚进家门,马正荣看到了豆腐框里的一小块豆腐。
“以前,蒸馒头蒸的好好的,让湾西村的神婆子给搅黄了,好不容易顺顺利利地卖豆腐,又惹来什么方子的事。”马正荣沉着脸,一脸的不痛快。
“哪来那么多话?卖不掉自己吃。”沈传孝嘟囔着,拿下挂在车把上的水壶,走进屋里。
“闹了这么一处,还让春华和李兰芬给她提的那个对象见面不?上个月阴历十二提的,说的是腊月初六俩人在许光德家见面。”一边吃饭,马正荣问沈传孝。
“还见啥面?”
“那万一人家男方去了许光德家,咱春华因为这事不去见面,传到外村,影响多不好。或者问问增福家,李兰芬给春华提的这个对象是丹庆他大舅家的表哥,让丹庆他娘跑趟腿,俩人在增福家见面也行。不能因为大人的事,耽搁了孩子相亲。”
“你看着办吧。”沈传孝看了看马正荣。
“那我抽个空去和丹庆她娘说一声。”
好几天了,母亲一直想去探望一下李兰芬,虽然顾虑会见到许光德,但毕竟家里有事,李兰芬都到家里来,秋后父亲生病,李兰芬也拿了鸡蛋来看父亲。
再者,那天,在管道维护房的事,许光德不一定看到母亲,总是刻意去躲,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装作啥事也不知道的样子,只要口紧,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既然决定去,午饭后,母亲从家里拿了四斤挂面,又把老高拿来的几包山楂片装在口袋里,就去许光德家了。
“姐姐,你来了。”看见母亲来到家里,李兰芬一脸的委屈。
“嗯,我来看看大叔,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许光德打的,嫌我不锁门,孩子他爷爷丢了羊皮袄都怨我。”
“别腌臜了,钱,没有了,咱再挣,好好护惜自己的身子。”母亲说。
“还护惜啥?姐姐,如果不是为了三个孩子,我恨不得一头子扎到那崖头底下,摔得死死的,无牵无挂。”李兰芬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声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老是咳嗽,感冒了?没拿药吗?”
“姐姐,我不是感冒,夏天,床上格蚤多,每次用喷雾器吹药,我都咳嗽,可能是对敌敌畏过敏。”
“二嫂来了。”正说话间,许光德从外面走进来,接着,许正山也进到屋里。
看见许光德,母亲的心慌乱了一下,但见许光德虽然脸色不好看,对母亲似乎没有“敌意”,还给母亲倒了杯热水,母亲多少定了定神。
“大叔,别生些气,钱没了,咱再挣。”母亲看着许正山说。
“嗯,里面的钱不多,还有几十块,另外就是有几张煮肉的方子,以前,不让自己干,一直没启齿卖肉,现在说让自己干了,我想在家煮肉,让光德赶四集卖,没想到,刚开始干,就摊上这么个事。”许正山叹了口气。
“自己干,不得罪人。”母亲说。
“嗯,一些来问方子的,又不能给这个不给那个,文英他爷爷就说,自己煮肉卖肉,这样就没有讨要方子的了。刚过了年的那窝小猪都七八十斤重了,猪栏里有点挤,现在天冷,生肉也能搁几天,上个月十三那天杀了一头,十四集开始煮熟肉,也卖生的,也卖熟的。”李兰芬说。
“这年头,村里经常进小偷,前段时间的一个晚上,俺家也去了一个,丹云看见了,吓得吆喝我,是个大头大脸的人,从老宅那边的西墙爬进来的。增福就喊了忠善哥哥和嫂子,俺四个人围着家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
“姐姐,文英他爷爷的羊皮袄是白天没有的。”李兰芬插了一句。
“你说啥?白天?母亲也有些惊讶。
“气就气这儿了,文英他爷爷和光德天不亮就起来煮下货,肉出锅时也八点多了,他俩吃了饭,把肉筐抬到推车上,俩人就出门了。他爷爷原本想穿上羊皮袄去赶集,光德说,集上人多,什么人也有,怕被人家用刀子割了衣服上的布袋子,他爷爷就穿了那件黑棉袄。把羊皮袄脱下来放在床上,俩人就赶集去了。早上听广播,预告有大雪,约摸九点多钟,我背着篓子去砖厂那边的柴垛上背麦穰,文国也跟着我,我寻思,一霎就回来,大门也没闭,我就和文国出来了。文国走的慢,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俺娘俩才回来,家里也没咋变样。中午,他爷俩赶集回家,他爷爷就问我,我把他羊皮袄搁哪儿去了,我就吃了一惊,说我没拿羊皮袄,她爷爷说他的羊皮袄放在床上,不见了,里面有钱和方子。光德一听就上了火,尤其是听说我去背柴没锁门,他拾起地上的小板凳就往我身上砸,吓得三个孩子哇哇大哭。姐姐,我如果不是用胳膊挡了一下,我这头早开了瓢了,你看我这胳膊,到现在还一片紫青。”
李兰芬挽起棉袄袖子给母亲看,一边斜眼白了一下许光德。
许光德自知理亏,这会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喝水,抽烟。
“上个月十四集那天没有的?母亲问。
“是十四集。”
“十一月十四,母亲重复了一下,像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那天我和丹凤回了果老村,丹庆他姥娘生日。丹庆他姥娘可能是‘黄仙’附身,见到生人就笑的停不下来,我就和咱嫂子去找了‘铁拐李’二叔,当时,沈传孝也在二叔家门口,不知找二叔有啥事。”
“二嫂,你说啥?你在果老村看到了沈传孝?”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光德放下手里的杯子,两眼盯着母亲问。许正山也把目光转向了母亲。
“是啊?怎么了?”母亲一脸狐疑,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你确定是上个月十四集那天?”许光德又紧接着问。
“日子是绝对错不了,正好丹庆他姥姥生日。”
“那你什么时间看到的沈传孝?”
“吃午饭的时候,也快十二点了吧,我和嫂子去时,沈传孝已经在那边了。他应该是下乡卖豆腐,我记得马正荣说过,逢集,沈传孝不去集上卖,嫌人多,推着车子不好走。”
“怎么了?”母亲不知许光德为啥对沈传孝那天的去向这么感兴趣,但母亲说的又全是她自己看到的事。
“没啥,我错怪传孝哥哥了。”许光德低下头,一脸羞愧。
“以后改改自己的脾气,急有什么用?”许正山看着许光德说。
“姐姐,你看,光德就是这个急脾气,听见风,就寻思成雨,唉,不说了。”
“还有谁知道你们十四集开始煮肉的事?”
“怎么了?二嫂?你那意思是?”
“我也是自己寻思,你们爷俩十四集卖熟肉,羊皮袄就丢了,碰的可真巧。”
李兰芬低下头,双手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文国,这会文国已在李兰芬的怀抱里睡着了,小手里紧紧握着母亲给他的山楂片。
李兰芬站起身,把孩子放在床上。
母亲也不知啥事,提起上月十四日,许光德会这么在意沈传孝的行踪,但听许光德的话,应该是误会了沈传孝,母亲不便多问,就符合了一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传孝哥哥和嫂子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怪忌你的。”
“这个时间,沈传孝应该在家,你先去他家一趟,赔个不是。”许正山对低着头的许光德说。
许光德站起身,走出屋外。
“哥,别生气了,那天都是我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刚进传孝家的屋门口,不待沈传孝搭话,许光德先开了口。
“马正荣以为许光德还是不相信沈传孝,以为许光德是来打架的,急忙从厨房走进来,见许光德是来赔不是的,就客套了几句,又回厨房了。
待许光德说许正山的羊皮袄丢失的那天中午,母亲看见沈传孝在果老村,沈传孝算了算日子,就瞪着眼看着许光德说:“你这说来还多亏了梁增福家,否则,你就认定我了是吧?我那方子是我去别村淘换来的,与你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天,增福家也去了果老村,她是能给我作主。”
“是是是,哥,增福家二嫂也是这么说的,都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许光德陪着笑脸看着沈传孝。
“弄明白了就行,我不生气了。”沈传孝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给许光德让座的意思,许光德又搭讪了几句,转回身,走出沈传孝家门。
沈传孝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母亲帮自己消除了许光德对自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