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增福身体不好,村里就没安排。”杨忠善说着,站起身。
丹欣已经给丹云扎好了辫子,大人孩子一行十几人,说笑着向戏楼走去
大湾边的柳树是最早报春的使者,柔软细长光滑的柳条上,一对对柳芽怀抱着柳树的果实随了风一顺的婆娑着,悠闲散漫。周围的一切与它无缘,春风有时乱刮,它也默默,柳枝是很顽皮地,接着风力,一次次表演着撑杆跳,似要越过身旁的枝干,但终究还是软,又挂了。
空气里满是春天的味道。
田间地头,多了一伍伍花花绿绿的身影,提着小框,领着弟弟或妹妹,低头找寻着能上饭桌的野菜。
这天母亲看到赵月红在村里的石碾上碾豆面,想起去年梁万利借的那三十元钱,说好年底还,却一直没给。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赵月红跟前:
“四婶子,碾豆面。”母亲和赵月红搭讪。
“嗯,”赵月红答应着,也没抬头。
“俺四叔年前借了三十块钱,说是年根子底下还,一直也没给,这丹庆也大了,寻思把后面那四间老屋翻盖了······,”母亲还没说完,赵月红又“嗯”了一声,一边放下手里的扫碾笤帚,说:“我和恁四叔说一声去。”
母亲也没想到,四婶居然还没碾完豆面,就去找四叔,她感觉不好,看着四婶去找四叔的背影,母亲一阵慌乱,从母亲开始和四婶搭话,她就没正眼瞧母亲一眼,难道在管道维护房的事,赵月红认出了自己?
母亲疑虑着,不觉已走到孟春义家东边的小路上。
远远的母亲看见梁万利挑了一担尿罐子铁青着脸走过来。
看见母亲,梁万利把肩上的一担尿罐子没好气的往地上一扔,指着母亲说:“王太那话,我不点了你。我没欠你钱。”
“四叔,你是个长辈,你怎么不论情理,什么点了不点了的,你怎么没欠我钱?去年年底你上俺家说进货用钱,我给了你三十,你忘了?”
“我没借你那钱,你还想翻盖屋,这地基上的树还有我的呢。”
梁万利这些不拉理的话像一根闷棍重重地打在母亲心里,生疼生疼。
“四叔,在俺那地盘上栽的树怎么就成你的了?”母亲气的浑身哆嗦,但还想弄明白,梁万利到底为啥冒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那地盘?这树是老辈子留下来的,哪棵也有我的份。”
“四叔,这树第一不是你栽的,第二不在你的地基上,怎么就成你的了?你说有你的份不要紧,你拿出证据来,你要是有证据,我一个树叶,也不要你的。”母亲大声说。
“你先拿出来我看看,你有?你拿出来。”梁万利也大声吼着母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你拿出来。我就拿出来。”母亲毫不示弱。
“都是一家人,吵吵啥?”高胜文从人群里挤出来,过来拽了拽母亲的胳膊。
“我先把话说开,这老宅不能翻盖,老宅周围的树也不能杀。”梁万利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从人群里走到路边,挑起那担尿罐子,气势汹汹的走了。
众人也都散开,杨大娘过来扶着母亲坐在路边,李兰芬也来了,劝慰着母亲。
高胜文走过来问母亲咋回事。
母亲就把事情和高胜文讲了一遍,高胜文也不知道梁万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大柳树的归属,高胜文还是能做主的,那时,高胜文也是见证人。
“别生气,争老宅,争树,他梁万利不占理,那时,定的就是增福给她三婶养老送终,恁三婶家留下的房产及地面附属物归增福继承,这都有分书,证人还都没死,梁万利出什么鞘?”高胜文站在母亲跟前,两手叉腰,一副抱不平的架式。
高胜文的一席话,多少让母亲安慰了一些,因为要钱,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个大乱子,看梁万利那气势,应该是早有预谋,可母亲却丝毫没有预感,母亲越想越气,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母亲思考着这事应该怎样和父亲说,父亲有病,如果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可是不说,也是不可能的。
可没等母亲考虑好父亲回家时怎样向他开口,隔了一天,父亲就急匆匆的回来了,是在石料厂干活的一个工人听到了风声和父亲说的。
母亲对父亲学了事情的经过,父亲也很纳闷,分家那会,都有分书,分书上清清楚楚地表明院落的四至,地面附属物的归属,后面还有证人,都按了手印的,事实明明白白,他梁万利咋会说家里的树有他的份呢?父亲也不明白。
父亲又拿出当年分家时,卢县长给父亲写的分书,和母亲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回忆了奶奶重病时说的话,从哪个角度也找不出老辈里留下的东西与梁万利有什么瓜葛。
唯一的解释就是,梁万利打从心底里就没看起过奶奶,从未承认有这个三嫂。
梁万利的理由很正当,自己的三哥下落不明,三嫂又没给三哥生过子女,在梁万利心目中,奶奶就是梁家的局外人,父亲又是三嫂的继子,梁万民留下的遗产,不应该全部归了父亲,这事奶奶在心里一清二楚。
奶奶收养了父亲后,梁万利就经常故意找茬,找奶奶的麻烦。质疑梁万民留下的房产树木的归属。
奶奶没办法,就去找高胜文和村里的大队长,村领导多次去找梁万利,说梁万民下落不明,不一定就是死了,没准哪天回家,房产树木的归属由梁万民自己定夺,梁万利才消停了几年。
梁万利成家后,做起了木匠,虽说不与奶奶当面争执了,却有事无事的就拿了尺子来测量家里的树木,奶奶担心自己死后,留给父亲的家产不被梁万利所承认,怕他找父亲的麻烦,于是,奶奶在知道自己生了重病后,三次步行二十里地到县府找县长,请县长出面主持分家牵扯的房屋归属问题。奶奶的举动感动了当时在任的卢县长。
那时,卢县长一行三人骑着自行车两次来到湾东村,在村支部和族里的几位老少爷们的见证下,家,终于,分清楚了,卢县长亲自书写,证人签字,父亲一直珍藏着分书,这才过去了十几年,难道梁万利又不承认了?
很明显,梁万利现在是在耍无赖,硬把死的说成活的,有证人,有分书,母亲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