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旒书闻言,面露惊愕,“姐姐的死果然有问题!”
“看来你早就有所怀疑了,所以说,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就凭你……啧……”花绫不知何时将扇子拿在手中,掩面叹息。
今年初夏,江南突发伏旱,顾旒书领旨押送赈灾钱粮,前去江南救济灾民,待她回京已经入秋,那时的侯府已经悄然少了一位小姐……
虽然同是侯府一脉,但是顾旒书与顾锦兰之间也算不上感情有多深厚。
顾旒书自小便挑起了世子的担子,谈书论道,钻研治世之道,三步不出书房。加之女儿身的原因,与侯府外界接触的也少之又少。
与唯一的姐姐顾锦兰,见面也不过是了了数语的问候之言,映像中顾锦兰永远都是一副温婉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顾锦兰一死,顾旒书心中充斥的与其说是亲人离世的悲伤,不如说更多的是满心的疑惑。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突然离世,父亲竟没有派人前往江南通知她,等她回来,姐姐已经下葬半月之久,询问父亲,只说是染病,叫她不用过多过问。
府中似乎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像是侯府中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为小姐……
三夫人也整日蜷在挽梨居闭门不出。
一切都透着怪异,但是朝堂的政事已经让顾旒书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有余力再管家中的琐事,但是疑虑的种子却还是在顾旒书的心中扎下了根。
这时被花绫提起,之前的疑惑又一时间涌上心头。
“父亲不让我过问姐姐的事,但是我心中清楚,姐姐绝对不是染病去世那么简单。”
“你清楚便好……”
…………
那天关于话题就此戛然而止,顾旒书摸不清眼前这位神女的心思,只能沉默不语,想是等着对方先开口,为她未来如何挽救侯府指一条明路。
而花绫压根儿不想再理会顾旒书,一个凡人凭借着不知真假的几句话……纵然让她查到什么又如何?
花绫在侯府又待了几天,天天没事儿就在府里晃荡,查查有关顾锦兰之死的线索。
她去了挽梨居几趟想看看从顾锦兰生母那儿是否能查到点端倪,但每次去,那三夫人都是拉着丫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半句话,索性她也就懒得再去了。
几天过去了毫无头绪,花绫有点儿耐不住性子,想着若是过几天再没有什么头绪,就回冥界算了,到时候叫方祈来盯着,待妖物出现,再通知她来取妖丹。
而在花绫待在侯府的第八天,侯府接到了赐婚的诏书。
“要我说,这还不是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花绫看着满面愁容的顾旒书忍不住打趣道。
花绫说是顾旒书自己惹的风流债,确实一点儿也不冤枉。
顾旒书身形虽然比不上寻常男子那般高大,但在女子中所却也算是修长挺拔,如此消瘦,倒是平添了几分文弱书生的清冷之气。
加之脸庞白净,面若冠玉,而且年纪轻轻文采斐然被圣上赏识,赐官入仕。
这是多少贵女心中夫婿的不二人选,能得公主垂青也是不足为怪。
顾旒书闻言苦笑一声,看着摆在桌上的诏书,“……特赐十二月五日完婚……”一字一句仿佛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父亲本无意让她踏入官场,知道她终究是一介女流,若是进去仕途,一朝被拆穿,个人生死尚且不论,这侯府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倒不如安安心心承袭爵位,虽然说不上有多位高权重,却也可以保一世荣华。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篇祈民赋本是想交由侯府的先生指教一二,怎料先生看喽后大为赞叹,称其虽深居高门,却能深谙民之所要,实乃年轻一辈中的佼子。
随后祈民赋在京中文人圈中传扬开来,又断断续续流入了仕人阶层,有意巴结侯府的官员借此,向皇上举荐顾旒书,无心插柳柳成荫,倒是阴差阳错入了官场。
而顾旒书与平阳公主的孽缘也是由此开始的,皇帝起初封她为翰林院修撰,自此之后她便天天往皇宫里跑,虽说官位不大,不过八品,但要忙的事儿却不少。
去翰林院的路上要经过御花园,来往的次数多了,难免碰到一些在园中赏阅满园春色的宫中贵人,而顾旒书那日往那过时,恰好遇见那平阳公主与人起争执。
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她无心管,也无力管,平阳公主最是受皇上宠爱,而能敢与她正面对上的,无非就是那熹贵妃,二人不合早就有所耳闻。
但是一个有皇帝撑腰,一个家中父兄都在朝中身居要职,顾旒书只想好好混几年,然后辞官回家,不想与其他人等牵扯太多。
于是在路过的时候,特意加快了脚步,匆匆而过,企料竟被一道清丽的声音呵住:“站住!”
顾旒书心知躲不过去了,只好转身行礼,“下官拜见公主,贵妃娘娘。不知公主叫在下有何事?”
温润如玉的男声,如同涓涓细流的潺潺之声,说不上浑厚,却格外的好听,这是顾旒书多年练就的成果。
一身玄色的官服穿在顾旒书身上,既像是人被衣裳衬托得精神盎然,又像是衣裳被人映称得飘然出尘。
平阳公主一时竟被晃得愣神了片刻,随机反应过来,又复娇俏得道:“刚才本宫与娘娘的对话你可听见了?”
不等顾旒书回答,便自顾自地又说。
“那好,你来说说,这满园的芳菲中,是这艳俗的牡丹为首,还是这轻盈脱俗的景琼为最?”说完小声嘀咕,“找个明白事理的,莫说我欺负你!”
顾旒书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这公主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嘴上不饶人。
这边熹贵妃见公主这番作为,满心的鄙夷,说不过竟还要扯上一个朝廷文官来看笑话。
随即带着一行侍从扭头就走,末了扔下一句。
“公主才真真是明白事理之人,本宫自愧不如。”扬长而去,饶是走远了,仍然能听见嬉嬉闹闹的嘲讽的笑声。
“你说什么你呢!你给我说清楚!”
公主作势要冲上去,被身边的宫女们合力拉住了,见众人都一副要怪不怪的模样,想必这种场面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
反观顾旒书立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左右为难。
“公主,注意礼节呀!”一旁的宫女小声提醒道。
平阳公主这才想起顾旒书的存在,连忙扯了扯衣襟,犹豫地开口,“今日之事,这位大人想必不会放在心上吧。”
刚才在气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人家叫来,卷进自己与那个贱人的争斗中,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实在是不应该。
顾旒书见平阳公主虽然娇纵,却也不是全然无礼之人,便缓缓回答:“公主性情直率可爱,下官自然是极为欣赏才是,怎会计较。”
清雅之声缓缓入耳,平阳公主只当他是夸她“可爱”,不禁抿嘴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丝丝几不可见的绯红。
“下官还有公事在身,先行告退。”顾旒书微微作揖告辞。
平阳公主叫见他要走,本想出言挽留,但又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忙慌间,只能随便找一个借口:“大人,本宫刚才的问题你还未曾回答。”
“因人禀赋,所爱为最……”玄色身影已经走远……
“因人禀赋,所爱为最……”平阳公主喃喃地重复道。
自此,每每顾旒书路过御花园,总是能碰见平阳公主在此游玩赏花。
一次两次也许是巧合,时间久了,纵使顾旒书再怎么装作不晓风情,也难以对平阳公主对她的“青睐”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