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的脾气和他的修为一样霸道,所以才敢教花云神陆七州人提起这个名字,只能咬牙切齿说上一声“魔头”,却不敢生起去打杀这尊魔头为民除害的想法,即便是那些宗门强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可奈何。放眼天下数千年,自李止成仙以来,五百年盛世修得七位地仙,不管是曾与李止同游的高大女子,还是无敌于人间的南国盛唐衣,这七人都可谓应运而生,时也运也,最后才能距成仙只有咫尺之遥。
可白熙,天底下就只有这么一个白熙。
他悬空而立,神色漠然,仿佛在睥睨众生,山上修士也好,凡夫俗子也罢,不过都是一群蝼蚁,只是大小不同而已。任由着那无数片羽毛飘落,世间又会有一桩“谈之色变”的杀戮。
白熙谈笑间杀人无数。
事与愿违,一个身材魁梧,须发皆白的老者踏空而来,带着勃然大怒,喝斥一声后愤而出手,那道悬在天穹的骄阳仿佛被老者握在了手中,老者的手中便多了两团天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老者就来到了白熙身前十丈内与其对峙,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黑羽被跳跃在天空的火花点着,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白熙,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莫要太绝了。”
老者沉声,虽然一出手就化解了白熙的神通,但显然他并不太愿意大动干戈。
龙延河畔在生死一线的修士们见到老者后都吃了颗定心丸,又见老者出手便轻易破解了白熙术法,不禁都松了口气。特别是那位跪在地上脸色铁青的老修士,此刻缓过气来站了起来,大声朝高空的老者喊道:“老祖,这魔头出手伤了我们宗门好些弟子,可不能轻易饶过他。”
白熙漫不经心的看着魁梧老者,又看了一眼老修士,在魁梧老者还没来得及反应之下,老修士“砰”的一声,化成了一团血雾,就此消散。
老者长眉大扬,一瞬间气势陡升,手中多了一只黄色葫芦,另一只手则有无数火点在其手心凝聚,这一刻,老者是真的怒了。敢当着他的面打杀他门下的弟子,哪怕事前曾出手教训了你白熙的弟子,可你白熙这般作为就真的不怕被人族群起攻之?
“白熙,真当老夫怕你不成?”
老者向前踏出一步,气势汹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白熙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他玩味的“哦”了一声,冷冷说道:“焱老头,不好好缩在你的乌龟壳里,去探寻那成仙契机,倒真愿意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弟子和本座作意气之争?”
语毕,他又“嗯”了一声,轻笑着道:“要不来个你死我活?”
论年岁资历,白熙不过五百年,于魔族入侵后登山,可被他叫做焱老头的老者却是真正的老王八,至少是那几位地仙人物绝迹天下之后花云神陆数一数二的强者,洛神州火行宫的宫主纯阳真人谈焱,与那神仙眷侣一个时代的人物。只是当下两人对峙,白熙却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字里行间,没有半点尊重之意。
他白熙被世人诟病之处不在于行事只论喜好而为,不讲道义,更在于当年人族大难时,他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才教天下人恨不得用口水淹死他才好。
白熙说出这句话,俨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喜欢玩火,天底下火法最高的人是吧?那我白熙陪你玩玩,一簇带着死寂气息的黑色火焰出现在他的手中,充满着挑衅之意。
“这么壮观的场面,怎么能少了贫道?”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穿过天幕,身披黄色道袍,头戴莲花道冠,手持拂尘的老者脚踩一张太极图而来。
离原道门,三思道人。
三思道人先与纯阳真人打过稽首,手中拂尘飞舞,黄色道袍被风吹得鼓鼓作响,颇有些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意味,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神陆上,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大能。他看了一眼白熙,立场不言而喻,今天,离原道门,火行宫两大老祖宗联袂迎敌。
你白熙再厉害又如何?
龙延河畔众修士都已逃得远远的,虽然这种大场面他们十分好奇,想亲眼一见,说不定还能受益匪浅,但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等下真打起来了,说不定一道小术法就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灭顶之灾,他们可承受不起。
隐匿身形的悬刀青年带着身后神色木纳的少年快步离去,倒不是贪生怕死大难临头各自飞,实在是白熙动手前已在他的心湖上作了交代,“还留在这里干嘛?等下打起来碍手碍脚的,还不带着你的好师弟离去,想着给为师哭丧?”
高空上方二对一,落在底下修士眼里,就是自家占了上风,全然不知道那白熙还有心思与弟子言戏。
此刻,人数上占据着上风的纯阳真人与三思道人答谢之后,看着不生退意的白熙皱了皱眉,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分胜负很难,分生死更难,没有谁能说毫发无伤就能将对方打杀,再说他的对手还是天底下最有名的魔教教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出手,如白熙所言,他就是喜欢窝在龟壳里的一只老王八,只为修得长生道。
长生啊长生,磨得昔年少年也贪生怕死,却忘了曾经也是个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与人要上九重天打生打死的意气犊子。
“白熙,你就不怕因果报应?”
纯阳真人还是有些不愿真正与其拼杀,即便有三思道人的相助。其中既有看重生死的私心,也有人族大局所在,今天他和三思道人任何一位折损在这里,他日如蝗虫般遮天蔽日的魔族降临,人族该怎么办?即使魔族已经上百年没有大规模的入侵,但没有他们这些老东西坐镇,宗门又怎么在一地立足。
活了几百年,修为地位都已到了山巅,看的想的也要比别人多,肩上担着一座山,不轻松。自然不如魔教教主那般随心所欲。
白熙嗤笑一声,有些嗤之以鼻纯阳真人的发问,活了六七百年,真是白活了。
一旁的三思道人叹息一声,觉得纯阳真人与这位冥顽不灵的魔教教主说这些实在是浪费口舌,他倒不像纯阳顾虑重重,要打就打,反正他离原道门家大业大,少他一个还有下一个顶着。
他朗声道:“白教主,人间正道是沧桑,当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白熙放声大笑,俊美的脸庞有一丝落寞,他不敬畏鬼神,也不沦为成仙大道的傀儡,要说他当年登山,一路阅尽世间风景,最敬佩的人也只有一人,是那几百年前杀人如麻杀得一州山上山下人死绝的杀神符海棠,后辈之中唯独对步步登山拳高天外的苏州沈如是青睐有加,再无人让他觉得有些意思,能算同道中人。此刻,三思道人的话,真该回去好好三思,难不成第一天认识他白熙?
“我白熙又不是追求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杀几个人怎么了。”
三思道人提起拂尘,不再多言,说是说不过,打过才知道。
纯阳真人叹息一声,你白熙哪里只是杀几个人,动不动就要一州山上宗门悉数死绝的事还少吗?只是,唉,老胳膊老腿的打起架来又得伤筋动骨。
黑色的火焰与天火相互吞噬,另一边,一片片黑色的羽毛仿佛活了过来,盘旋在白熙身边,将白熙笼罩其中。世人说起他只说是魔教教主,却不知他怎么个魔法,今天他就让天下人好好看看。
“幽冥魔火。”
一朵朵黑色火焰如莲花绽放往龙延河下方落去。
“赤炼毒雷,八方焚电。”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白熙话音刚落,一瞬间雷鸣电闪,无数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闪电笼罩在龙延河上方,将所有人都圈禁其中。
大暗黑天。
龙延河畔,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在这毒雷中,修为正在急剧流失,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白熙身影化作一道黑雾蓦然消失。
紧接着,有凄厉的惨叫声在众人中间传来,一位年轻的修士心口被一片黑色羽毛洞穿,生机随即流逝。
那片黑色羽毛悬停在修士胸前,好似在欣赏自己的佳作。
三思道人被那黑色羽毛纠缠,拂尘一甩,天地渗入一丝清明,脚下太极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将那些黑色羽毛裹挟其中,然后一点一点炼化。头顶上乌云密布,一道紫电劈了下来,三思道人身躯一震,身上气府大开,无数灵气奔腾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汪洋,一道巨大的青色屏障凝聚将毒雷紫电拒之门外。
纯阳真人那边也不闲着,他屈指一弹,指尖有一团小火凭空生出,然后整个身躯都被万物不侵的天火裹挟,宛若一尊火神。那些黑色怪异的火焰在天火之下被吞噬殆尽,只是很快,又有黑焰生出,眼见着下方的白熙还在大兴杀戮,纯阳真人心生无奈,只能动真格的了。手中葫芦倾斜,他伸出一指,灵气在后,牵引着一条火流从葫芦口溢出,慢慢汇聚成一条火河,置身其中,腾腾热浪扑面而来。
白熙以一敌二不弱下方,还能分出一丝心神去斩杀那些境界低微的修士,看似随意,实则凶险万分,毕竟纯阳,三思都不是普通修士,短时间里没能找出他的身形,原因则在于他的术法太过古怪,二来两人都有太多顾虑不敢使出杀伐的大手段,免得下方的人一个不慎也要身消道陨。
要不论立场,白熙真当得起一句“涉猎博广,术法尽通”了,这份手段,心机,魄力,试问还有几个人能做到。
“我白熙啊,被一个当世无敌的沈无是拦下还说得过去,可要是人人都和我讲道理,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听,谁都敢跟我掰扯几句的话,就得看拳头够不够硬了。不够硬的话,脖子缩紧点。”
我可是白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