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四点点(早上四点三十分左右),第二轮开门鼓擂响。随着鼓声,冯大成才翻身起床,搞好洗漱。穿越到大唐两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起得怎么早。
下了楼,冯大成去了马厩。昨晚,他已经预先给了房东魏老板三百个铜板,租用马一旬(十天)。从升平坊去太医院,以前是当医学生,早一点迟一点关系不但。现在不同,他是太医令,一院之长,得提前赶到,给太医们作示范。如果不骑马,肯定做不赢。
好在太医令只是个七品官,不用去大明宫上朝。否则,他必须起得更早。
骑着马,冯大成出了升平坊。沿着横街,他策马朝西,上了朱雀大街。
双向八车道的高速公路,才三十步宽。一百五十步宽的朱雀大街,相当于五个这样的双向八车道。
大街上,有骑马的,也有坐马车的。这些人,基本上是赶着上朝或者当值的官员。马车一般走右侧,骑马的一般走中间。因为方向相同,不存在逆行相撞的情况。
冯大成扬了下马鞭,抽在马的臀部。马儿受疼,撒开马蹄,得得得地朝北面的皇城奔驰。
“太医令,太医令!”
正赶路,冯大成听到有人喊,扭头看去。
李可及坐在一辆马车上,掀开车帘,正朝他喊。马车后,跟着两个骑马的带刀护卫。
冯大成勒了勒缰绳,让马放下速度,和李可及的马车并行,说:“李将军,这么早啊。”
李可及说:“皇上要为同昌公主举行盛大的葬礼,我接受了一个任务,不早不行啊。”
冯大成说:“接受了什么任务?”
李可及说:“排一个队舞,《叹百年》。”
葬礼上跳舞?冯大成怔了一下,说:“很难,是吗?”
李可及说:“肯定啦,近千人参与,四大部分。”
近千人参与的舞,规模多大?李可及作为编剧,确实不容易。同昌公主出嫁的时候,搞得轰轰烈烈;同昌公主出殡的时候,也搞得轰轰烈烈。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么贱用,有这个必要吗?
冯大成叹了口气,说:“李将军,身体要紧,别累着了。”
李可及说:“有太医令这样的朋友,我不怕。”
“卖烧饼呢——卖烧饼呢——”
这声音很熟悉,冯大成寻声看去。
晨曦中,陈敬瑄、王建二人,挑着烧饼担子,正在叫卖。他们俩个,一个矮小,一个高大,呆在一起,很不协调。
底层下的长安人,生活真不容易?冯大成心生同情,正好肚子饿,便说:“李将军,请你吃烧饼,如何?”
李可及连声拒绝,说:“这样的烧饼,太不卫生了,本将军不想吃。”
见他讲究,冯大成也强求,便说:“李将军,那你先行一步,我吃两个烧饼。”
李可及说:“好,有机会,本将军请太医令平康坊一坐,好好享受享受。”
“先谢过了!”冯大成勒了下马,赶到陈敬瑄面前,说:“陈大哥,来四个烧饼。”
见是冯大成,陈敬瑄忙说:“冯太医,真是有缘啊。”他一边说,一边把包好的烧饼递过去。
冯大成弯下腰,接过烧饼,递给他两文钱,说:“什么缘?”
陈敬瑄说:“明天我和王建兄弟就要去当兵,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卖烧饼,你遇到了,不是缘又是什么?”
冯大成听了,高兴地说:“好事啊,去哪里当兵?”
陈敬瑄说:“二弟和忠武军节度使崔安潜崔大人攀上了关系,要我和王建兄弟去他的帐下当兵。”
崔安潜,河南人,是宰相崔慎之的弟弟。出身名门,早年进士及第。咸通年间,一直官运亨通,历任观察使,忠武军节度使,镇守许州(今河南许昌市)。
田令孜当小马坊副使才几天,就攀上了节度使的关系?看样子,他还是有几分能量。冯大成很替陈敬瑄、王建高兴,说:“祝贺两位,有朝一日当大将军了,别忘记兄弟我啊。”
陈敬瑄听了,很不好意思,说:“冯太医,你笑话了,我这样子,能当大将军?”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本来,冯大成想把这句现代流行语说给陈敬瑄听。不过,他觉得太超前了,担心烧饼大哥听不懂,便换了一句话:“宣宗皇帝还当过和尚呢。”
唐宣宗当皇帝前,为了躲避侄儿唐武宗的迫害,流落民间,还曾落发为僧。唐宣宗就是当朝皇帝的父亲,十多年的事情,陈敬瑄肯定听说过。果然,他听了,自信地点了点头。
“伙计,来两个烧饼——”
“好呢——”
有人路过,要买烧饼。王建手脚麻利,马上包好两个烧饼,递了过去。
见他俩忙,冯大成不便打扰,便道了声别,继续赶路。天蒙蒙亮,他赶到了朱雀门。
朱雀门是唐都长安皇城的正南门,因四象中的朱雀代表南方而得名。门下,是长安城的中轴线朱雀大街。朱雀门共五个门道,古代都城城门的最高等级,与同样是五门道的丹凤门、明德门,一起构成唐都长安皇城、大明宫宫城、长安城正门。
来大唐两年了,平时出入朱雀门的机会也多,冯大成从未好好看过这张城门。今天,他忽地有了想看的念头。于是,他骑着马,看了朱雀门好一会。
看完后,冯大成翻身下马。然后,他牵着马,走到朱雀门左门道,交验了鱼符,进了皇城。
一进皇城,大街的左边是鸿胪寺,右边是太常寺。太医院属于太常寺管,就设在太常寺左侧。
太医院院门半开着,冯大成推开门,牵着马走了进去。
“沙沙沙——”一个人正抡着大扫帚,费力地扫着院内的落叶。不远处,已经有好几堆落叶。
这么多落叶,难道这段时间没人打理太医院?
“太医令,早啊!”扫落叶的人,朝冯大成招呼着。
这声音好熟?冯大成走近一看,发现扫落叶的,竟然是谢瞳。
“谢太医,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吗?”
冯大成扫视了一下太医院,发现除了谢瞳,没有其他人。看来,这段时间真没人来打理太医院。他急忙把马赶进马厩,找了一个大扫把,也开始扫落叶。
花了半炷大香的时间,两个人才把院内的落叶清扫干净。这个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
不过,还是没人进来。
太医院里,本有三四十个太医,七八十个医学生,还有四五个仆役,怎么会没人来呢?
偌大的太医院,就两个太医,我这个太医令,怎么当啊?冯大成看着谢瞳,很是尴尬。
谢瞳说:“我阿爷他们无辜被杀,家人又无辜被抓,大伙怕了。”
冯大成说:“确实可怕,摊到谁身上,都会害怕。”他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树围子上。
谢瞳说:“太医令,你认怂了?”
冯大成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太医,没医学生,我这个太医令干什么用?”
谢瞳说:“可以招啊。”
冯大成说:“我是想啊,可谁敢来?”
谢瞳说:“我不是来了吗?”
谢瞳是谢院监的儿子,他敢来,自然有号召作用。问题是,他没名气,影响不了多少人。
见冯大成不语,谢瞳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太医令,我给你推荐个人。如果你能请他出山,肯定有更多的名医来。”
冯大成听了,就是一喜,说:“谁?谢太医,你快告诉我。”
谢瞳说:“医僧李温良。”